“林舟？”
电话那头传来陆寒州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背景安静得不像话，仿佛他正身处某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这声呼唤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舟情绪的泄洪闸。
“寒州……我他妈……今天好像把整个人生都搞砸了。”
他靠着冰冷的水泥墙滑坐下来，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风呼啸着从他耳边刮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憋闷和屈辱。
“怎么回事？”
陆寒州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但那份专注的倾听感，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怎么回事？”
林舟像是被这个词点燃了，对着话筒就开始咆哮，“老子被‘优化’了！
就今天上午！
王坤那个龟孙子，抢了老子的‘幻界’项目，还把老子一脚踢出公司！
三年！
我在那破公司干了三年！
结果就换来一个破纸箱和这点赔偿金！”
他越说越气，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水泥地上，骨节生疼，却远不及心里的痛。
“优化？”
陆寒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冷意。
“对！
优化！
说得***好听！”
林舟喘着粗气，“这还不算完！
你猜怎么着？
我他妈以为至少还有爱情能慰藉一下我这颗破碎的心灵，结果呢？
沈曼！
就我那个谈了三年，准备结婚的女朋友！”
他顿了一下，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哽住了喉咙，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她……她跟了王坤！
就今天！
就在我被优化之后！
她说王坤能给她‘确定’的未来，说跟我在一起只有平庸！
去他妈的确定！
去他妈的平庸！
她就是为了那套江景公寓和那个副主管的职位！”
林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寒州，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还买了钻戒准备今晚求婚！
结果呢？
戒指刚才被我扔了，连同那盆跟我一样半死不活的绿萝，一起从这楼上扔下去了！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笑声却比哭还难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被夜风迅速吹干，在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工作和爱情，一天之内，全都没了！
就因为钱！
就因为权！
王坤那个溜须拍马的小人，他凭什么？！
沈曼那个……那个眼里只有‘确定性’的女人，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语无伦次，将这一天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和痛苦，毫无保留地倾泻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他不需要建议，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一个能承载他所有负面情绪的树洞。
长时间的咆哮和倾诉之后，林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那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电话那头的陆寒州，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平稳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在听着。
这份沉默，在此刻却成了林舟最好的镇定剂。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舟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陆寒州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却莫名带着一种能穿透混乱的力量：“说完了？”
林舟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为这种人不值得。”
陆寒州言简意赅地评价。
“我知道不值得！”
林舟的火气又有点上涌，“可我他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
凭什么认真干活的人就得被优化，会拍马屁偷功劳的人就能升职加薪撬人女友？
这世道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他越说越激动，酒精和愤怒再次冲上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了最绝望也是最无力的诅咒：“王坤这个垃圾！
沈曼这个***！
还有那该死的破公司！
**他们最好明天就遭报应！
公司倒闭！
王坤身败名裂！
**”他吼得声嘶力竭，回声在天台间碰撞。
吼完这一句，他彻底脱力，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电话那头，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然后，陆寒州的声音传了过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好。
**”就这一个字。
林舟愣住了。
他本来只是发泄式的咒骂，根本没指望得到任何回应，更别说是这样一个……仿佛承诺般的“好”字。
他还想说点什么，比如“好什么好，也就说说而己”，但陆寒州没有给他机会。
“**别想太多。
**”陆寒州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保证，明天早上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一切都会不一样？
林舟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酒意散了大半，只剩下疲惫和空虚。
陆寒州的保证，听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他能做什么呢？
给自己介绍个工作？
或者找人揍王坤一顿？
林舟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陆寒州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真让一个公司倒闭，让王坤那种***瞬间遭报应吧？
这大概……只是朋友间惯常的安慰罢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天台的冷风让他清醒了不少，虽然心里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漓，但至少，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劲头过去了。
他抱起那个只剩下一个“摸鱼圣地”马克杯的空纸箱，步履蹒跚地走下天台。
回到他那间冰冷的出租屋，他依言洗了个热水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的寒意。
他把自己摔进床里，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陆寒州那句平静却异常坚定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我保证，明天早上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带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期盼，和满身的疲惫，林舟沉沉睡去。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什么都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