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像被人拿斧子劈开过,又拿胶水粘起来,粘得还歪七扭八。我睁开眼,
盯着头顶的青纱帐,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不是我的狗窝。我的房间,屋顶是漏的,
下雨天能拿盆接水。这儿,连床边的柱子上都雕着花。“师姐!你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炸开,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扭过头,看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柳依依。
我那位最会装可怜的小师妹。上辈子,她就是用这副表情,
从我手里骗走了唯一一颗能固本培元的丹药。现在她扑到我床边,抓着我的手,
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师姐,你终于醒了,你睡了整整三天,
吓死我了……”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我手背上,温热。我没理她,慢慢坐起来,
打量这个房间。精致,华美。这不是我该住的地方。我是青云宗最没用的外门弟子,季晓。
五灵根,修炼跟蜗牛爬一样,狗都嫌。我应该住在那间四面漏风的柴房里。
而不是这间……看起来比掌门的卧室还气派的屋子。我记得很清楚。魔族攻山,
护山大阵被破。师父、师兄弟们,一个个都准备卷铺盖跑路了。是我,冲进了阵眼,
用我自己的血肉和神魂,重新启动了大阵。我应该……已经炸成一蓬血雾了才对。
怎么会在这儿?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瘦弱,但很干净,一点伤疤都没有。
这不是我那双因为常年干粗活而布满老茧的手。这身体,是我十几岁时的样子。我重生了?
“师诶诶诶……师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柳依依看我发呆,哭得更厉害了,
抓着我的胳膊使劲晃。我被她晃得头更疼了,不耐烦地把手抽回来。“吵死了。”我说。
声音有点哑,但确实是我自己的。柳依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我,
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像我刚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没心情管她。
我需要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脚刚沾地,
柳依依“嗷”一嗓子又扑了上来。“师姐!你身体还没好!地上凉!快穿鞋!
”她手忙脚乱地从床底下摸出一双鞋,不是那种普通的布鞋,是镶着暖玉的,能自动发热。
这玩意儿我上辈子只在宗门宝库的图册上见过。她不由分说地蹲下,要把鞋往我脚上套。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什么情况?柳依依给我提鞋?明天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吗?
我猛地把脚缩回来,冷冷地看着她:“你干什么?”柳依依被我一吼,又愣住了,
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抬头看我。“师姐,我……我只是怕你着凉。”她那副样子,
好像我不是凶了她,是刨了她家祖坟。我懒得跟她演戏,直接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她没反应过来。“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玄天历,一百零三年,
六月啊。”柳依依小心翼翼地回答,“师姐,你……你不记得了?”玄天历一百零三年。
我记得,魔族攻山,是玄天历一百一十三年的事。我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
我还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小菜鸟,天天被二师兄燕行呼来喝去,被柳依依这种人抢资源。
可眼前的待遇……完全对不上号。我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股子药味儿。是二师兄,燕行。
他长得人高马大,脾气跟炮仗一样,上辈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揪着我的领子骂我“废物”。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准备迎接他的臭骂。结果,燕行冲到床边,看见我坐在床上,
眼珠子“噌”一下就红了。“小师妹!”他这一嗓子,吼得房梁上的灰都掉了下来。注意,
他喊的是“小师妹”,不是“废物”。我懵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握住我的肩膀,
力气大得差点把我骨头捏碎。“你醒了!你特么的终于醒了!
老子还以为你……”他吼到一半,声音哽住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疼得龇牙咧嘴,使劲拍他的手:“放开!疼!”燕行如梦初醒,赶紧松手,
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狗熊。“对不起,对不起师妹,我太激动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塞到我手里。“这是凝神丹,我刚从丹房抢……不,
求来的!你快吃了,对神魂好!”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瓶。凝神丹。三品丹药。
上辈子我为了给我娘治病,跪在丹房门口求了三天三夜,头都磕破了,
丹房的长老都没看我一眼。现在,燕行,这个曾经把我踩在脚底的人,给我“求”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那张写满“担忧”和“关切”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帮人,
都吃错药了吧?我没吃那颗凝神丹。不是不想吃,是不敢。谁知道这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一下了毒呢?燕行看我迟迟不动,急得抓耳挠腮。“师妹,你怎么不吃啊?
是不是不信二师兄?我发誓,这药绝对没问题,要是有问题,让我天打雷劈!
”他说着就要举手发誓。我头更疼了。“我刚醒,没胃口。”我随口找了个借口,
把玉瓶放到一边。“没胃口也得吃!”燕行又急了,“你不知道你伤得多重,李长老说了,
你神魂受损,再不补养,会留下后遗症的!”神魂受损?我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灵脉通畅,丹田充盈,好得不能再好。
哪有什么神魂受损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疑惑,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掌门和各位长老来了!”话音刚落,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
把我这间大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为首的,正是青云宗掌门,卫弘。一个向来不苟言笑的老头。
上辈子,我到死都没跟他说过三句话。可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一看见我,
那张老脸瞬间就皱成了一朵菊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床前,声音都带着颤音。“晓儿!
我的好徒儿,你可算醒了!”晓儿?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什么时候这么叫过我?
我连他的记名弟子都算不上。卫弘身后,跟着一众长老。炼丹的李长老,炼器的王长老,
传功的赵长老……个个都是青云宗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看着我的眼神,
热切得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肉包子。有激动,有关切,有愧疚,还有……崇拜?
我彻底糊涂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卫弘一脸慈爱地问我。我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卫弘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都愣着干什么?
把给晓儿准备的东西都拿上来!”他一声令下,几个弟子立马捧着一堆东西上前。“晓儿,
这是千年温玉床,对你神魂恢复有好处,我已经让人把你这屋里的床换了。
”“这是‘九转还魂丹’,宗门里最后一颗了,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这件‘流光羽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以后你就穿着它。
”“……”一件件稀世珍宝,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堆到我面前。我眼皮直跳。这些东西,
随便拿出去一件,都够外面那些小门派抢破头了。现在,全给了我?我终于忍不住了,
抬头看着卫弘,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掌门,我……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神魂受损?为什么你们要对我这么好?我的话一出口,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带着无限怜惜和痛苦的眼神看着我。卫弘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
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很温暖,动作很轻柔。但我却感觉像被蝎子蜇了一下,
浑身不自在。“好孩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他声音沉痛。“你不记得,那些痛苦,
就让我们替你背负吧。”“你只要知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整个青云宗的英雄,
是我们所有人的光。”“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就是与我整个青云宗为敌!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身后的长老和弟子们,一个个都挺起胸膛,满脸悲壮,
好像在参加什么英雄的授勋仪式。而我,就是那个英雄。我坐在床上,看着这群戏精,
差点笑出声。英雄?光?扯什么犊子呢。上辈子我死的时候,可没见你们有一个人掉眼泪。
我算是有点明白了。我重生了,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好像出了点问题。在这个时间线里,
十年前的我,似乎也经历了一场类似“以身殉道”的大事件。然后,我“神魂受损”,
昏迷了。醒来后,我就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废物,变成了全宗门的白月光,心尖宠。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真情流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迟来的深情,
比草都贱。你们的愧疚,你们的补偿,老子不稀罕。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修炼,
然后离你们这群神经病远一点。“我累了。”我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然后躺下,
拉起被子蒙住了头。送客的意思,很明显。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
我听到卫弘压低了声音,带着心疼的语气说:“唉,这孩子,还是有心结。罢了,
让她好好休息吧。都出去,别吵着她。”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房间终于安静了。
我把被子拉下一条缝,确定人都走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舒完,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起。“感觉如何?”我吓得一激灵,猛地掀开被子。
一张俊美得不像话,但冷得像冰块的脸,近在咫尺。大师兄,傅承舟。
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也是上辈子,唯一一个没有欺负过我,但同时也把我当空气的人。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漠然,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喝了。”他把碗递过来,言简意赅。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其中夹杂着几味极其珍稀的灵草,都是滋养神魂的。看来,他们是真以为我神魂受损了。
我看着他那张面瘫脸,心里有点发怵。这位主,可比燕行那头脑简单的家伙难对付多了。
我不想喝,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师兄,我……我现在不想喝。
”傅承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为什么?”“太苦了。”我随便扯了个理由。
然后,我就看到,我们这位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兄,
做出了一个让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动作。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到自己嘴边,
轻轻吹了吹。然后,他把勺子递到了我嘴边。用一种不容置疑,
但又带着一丝笨拙的哄劝语气,说:“不苦。我加了蜜。”我最终还是没喝那碗药。
我趁傅承舟不注意,假装手滑,把碗给“不小心”打翻了。黑乎乎的药汁洒了一地。
傅承舟的脸,瞬间黑得跟那药汁一个颜色。我以为他要发火。毕竟上辈子,
他有洁癖是出了名的,别说洒药,就是一粒灰尘落他衣服上,他都能冷着脸看半天。结果,
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地上的狼藉一眼,然后对我说:“我再去给你熬一碗。”说完,
他转身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他那比冰山还冷的背影,瑟瑟发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算是彻底体验到了什么叫“全宗门的爱”。我的住处,
被安排在了灵气最浓郁的主峰。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到房间,全是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
以前我连看一眼资格都没有的藏书阁,现在对我完全开放,想进哪一层就进哪一层。
走在路上,所有见到我的弟子,都会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季师姐”,
眼神里充满了敬仰。就连以前负责打扫我那片区域的杂役弟子,现在看到我,
都激动得热泪盈眶,非要拉着我说,我就是他们这些底层弟子的骄傲和希望。
我简直烦不胜烦。最让我头疼的,还是我那几位师兄。大师兄傅承舟,跟个幽灵似的,
天天在我周围晃悠。不说话,就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我吃饭他盯着,我看书他盯着,
我连发呆他都盯着。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感觉自己像个被变态锁定的目标。而二师兄燕行,
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直接在我院子门口搭了个小棚子,美其名曰“保护师妹安全”,
天天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那儿。谁敢靠近我的院子,他都得盘问上半天。这天,
我实在是被闷得不行,想出去透透气。刚走到门口,就被燕行拦住了。“师妹,你要去哪?
”他一脸警惕。“后山,随便走走。”我说。“不行!”燕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后山不安全!万一有妖兽伤到你怎么办?”我翻了个白眼。青云宗的后山,别说妖兽了,
连只野鸡都快被弟子们抓光了。“我就在山脚下,不去深处。”“那也不行!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能吹风!”“我穿了衣服。”“衣服薄了!
”“……”我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燕行,
你是不是有病?”我这一吼,燕行愣住了。他大概是没想到,
以前那个对他唯唯诺诺的小师妹,敢这么跟他说话。他那张粗犷的脸,先是错愕,
然后迅速涨红,最后,居然流露出了一丝……受伤和委屈?“师妹,我……我只是担心你。
”他声音都小了八度。我看着他那副样子,一阵恶寒。这比他以前骂我废物还让我难受。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往回走。他看我生气了,又赶紧追上来,
在我身后急急地解释:“师妹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要拦你的!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他的手掌又大又热,像个烙铁。
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放手!”我呵斥道。燕行浑身一僵,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但人还是堵在我面前,一脸讨好地笑。“师妹,我真没恶意。我带你去演武场看新弟子比试,
好不好?可热闹了!”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对付这种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得用点特殊手段。我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抬起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说:“二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燕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继续说,声音放得很轻,很慢。“我记得,以前你最讨厌我了。你说我是废物,
是宗门的耻辱。你还把我辛辛苦苦采来的草药,都扔进了泥潭里。有一次,
你甚至把我关进了禁闭室,整整一天一夜。”我每说一句,燕行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
他嘴唇都在哆嗦,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我……”他“我”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冷笑。这就受不了了?我做的,不过是把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重复一遍而已。“二师兄,”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愧疚吗?”“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真的死了,
你这辈子都良心难安?”“你每天守在我门口,不是为了保护我,
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对不对?”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
狠狠扎进燕行心里。他的身体开始发抖,脸色惨白如纸。“不……不是的……”他想反驳,
但声音弱得像蚊子叫。“不是吗?”我笑了,笑得有点冷,“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燕行被我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噗通”一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居然在我面前跪下了。他抱着头,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对不起!师妹!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我不是人!”“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求求你,怎么对我都行,
就是别不理我!”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周围路过的弟子都惊呆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我看着跪在地上,
痛哭流涕的燕行,心里没有一丝***。只有无尽的厌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在来演这出苦情戏,给谁看呢?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燕行的哭声和耳光声,还在继续。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清静了。
但愿这招能管用点,让他以后别再来烦我。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美了。燕行那一跪,
非但没让他收敛,反而让他觉得,我心里还有怨气,需要加倍对我好,才能弥补。于是,
他更疯了。我院子门口的棚子,直接升级成了个小木屋。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拉屎,
就守在那儿。我彻底没了出门的念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开始闭关。
对外宣称神魂不稳,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总算换来了几天清静日子。这天晚上,
我正在床上打坐,试图冲击炼气五层。重生回来,我的身体还是那个五灵根的废柴身体,
但我的神魂,却是经历过生死,强大无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就在我感觉快要突破的时候,窗户那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我猛地睁开眼。一道黑影,
从窗户翻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猫。我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有贼?可转念一想,
谁特么敢来我这儿偷东西?门口还杵着燕行那个疯狗呢。那黑影落地无声,
慢慢朝我的床边走来。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
清冷的雪松味。是傅承舟。我心里的弦“噌”一下就绷紧了。大半夜的,他不睡觉,
翻我窗户干嘛?我屏住呼吸,没动,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傅承舟走到我床边,站定。
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动作很轻。他先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那目光,
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看穿。然后,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放到我的床头柜上。
接着,他又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他轻轻展开披风,似乎是想给我盖上。
我躺在被子里,盖特么的披风啊!我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坐起来,瞪着他。“大师兄?
”傅承舟的动作一僵,手里的披风差点掉地上。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像是惊讶,又像是被抓包的尴尬。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俩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大师兄,
三更半夜,翻我窗户,不太好吧?”傅承舟的耳根,在月光下,似乎有点红。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用他那惯有的清冷嗓音,面不改色地解释:“我看你窗户没关,怕你着凉。”我心说,
你放屁。我窗户关得好好的,明明是你自己撬开的。但我没拆穿他。
我指了指床头的玉瓶:“那这个呢?”“安神露。”他言简意赅,“有助睡眠。
”“那披风呢?”“夜里凉。”好家伙。理由找得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翻窗,我还真信了。我抱着胳膊,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师兄,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光明正大地来吗?非要晚上走窗户?
”傅承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把手里的披风放到我床边,然后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等等。”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大师兄,”我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也不需要你的东西。”“我们,还没那么熟。”我说得很直白,
很绝情。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傅承舟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站在月光里,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
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烦躁。这叫什么事啊。一个两个,
都跟神经病一样。我拿起他放在床头的那瓶安神露,打开闻了闻。一股清雅的香气,
确实是顶级的好东西。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瓶子扔进了储物袋的角落里。我不需要。
我只想他们都离我远点。然而,第二天早上,我推开门,就看到傅承舟站在我院子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身姿挺拔如松。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他看到我,
走上前,手里递过来一个食盒。“早饭。”他说。我:“……”我昨天晚上的话,
他是当耳旁风了吗?我没接,冷着脸说:“大师兄,我说过,我不需要。”傅承舟看着我,
眼神很平静。“昨天晚上,是我不对。”他先是道了个歉。然后,他又说:“但饭,
总要吃的。”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院子里。最后,我败下阵来。行吧。你送,可以。我吃不吃,是我的事。
我接过食盒,转身就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把食盒往桌上一扔,看都没看一眼。
爱谁谁。老子不伺候了。我的“闭关”生活,因为傅承舟的“爱心早餐”而被迫中止。
他好像跟我杠上了。每天早上,准时准点,提着食盒出现在我院子里。我不开门,
他就在门口站着。我一开门,他就把食盒递过来,说两个字:“吃饭。”然后就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雷打不动。燕行那个门神,看到傅承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被他烦得没办法,只好每天收下食盒。当然,里面的东西我一口都没动。
全都便宜了我房间里那盆快要枯死的兰花。别说,用灵食浇花,效果就是好。
那兰花几天工夫,长得跟打了激素似的。除了傅承舟,其他人的“关爱”也从没停过。
李长老三天两头送丹药过来,什么品阶的都有,堆在角落里都快发霉了。
王长老没事就给我送法器,飞剑、法衣、防御玉佩,搞得我跟个移动军火库一样。
就连平时最抠门的管事堂,都派人来问我,月例够不够花,要不要再加点。
我看着屋子里越堆越多的东西,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东西,搁上辈子,我做梦都想要。
可现在,我看着它们,只觉得碍眼。这些不是宝贝,是他们迟来的愧疚,是枷锁。
我一件都不想要。这天,柳依依又来了。她现在学聪明了,不哭了,也不咋咋呼呼了。
每次来,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给我讲一些宗门里的趣事,想逗我开心。当然,
我一次都没笑过。“师姐,你看,这是我刚学做的桃花酥,你尝尝?
”她献宝似的捧着一碟点心。我瞥了一眼,没说话。柳依依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师姐,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抢了你的东西,还说了你很多坏话。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但是师姐,人都会犯错的。
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感人肺腑。要不是我经历过上辈子,差点就信了。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机会?
”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柳依依,我问你,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又笨又没用的季晓,
你会来跟我道歉吗?”柳依依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答案,不言而喻。如果我没有“以身殉道”,没有成为宗门的“白月光”,我在她眼里,
就永远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负、随意践踏的垃圾。她的道歉,不是因为她真的认识到了错误。
而是因为,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惹不起了。“东西拿走。”我指了指那碟桃花酥,
“以后,别再来了。”柳依依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端着那碟点心,
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走后,我看着满屋子的“宝贝”,越看越心烦。一股无名火,
在我胸口乱窜。我猛地站起来,走到那堆东西面前,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扔。丹药瓶子,扔!
法器宝衣,扔!珍稀灵草,扔!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全都从窗户扔了出去。噼里啪啦一阵响,
我院子里下起了一场“宝贝雨”。我扔得正起劲,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卫弘带着几个长老,正好走了进来。他们看着满地的狼藉,
和还在不停从窗户里飞出来的东西,全都傻眼了。“晓……晓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卫弘指着地上的东西,声音都在发抖。我停下手,从窗户探出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扔垃圾。”我说。“垃……垃圾?”卫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