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老旧居民楼的玻璃窗，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
李星澜把最后一摞纸箱搬进储藏室，额角的汗珠混着雨水滑进衣领，黏得人发慌。
“星澜！
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
母亲苏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夹着洗衣机结束工作的提示音。
“来了！”
李星澜应着，转身时后腰撞到堆在墙角的旧书架。
顶层那本泛黄的《民间异闻录》掉下来，正好砸在他脚边。
书脊裂开的地方露出几页残纸，上面用朱砂画的符咒被水洇得发蓝，像某种褪色的血迹。
他弯腰捡书的瞬间，窗外突然亮起惨白的闪电。
对面楼顶的避雷针上，竟缠绕着一缕淡紫色的光晕，像根烧红的铁丝浸了水，在雨幕里滋滋地冒着光。
“发什么呆？”
苏梅端着果盘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这鬼天气，刚才新闻说变电站都炸了三个，今晚怕是要停电。”
李星澜把书塞进书架缝隙，指尖还残留着纸页上奇怪的黏性。
“妈，你看对面楼顶——看什么看，”苏梅拍掉他手上的灰，“赶紧把你爸的降压药拿出来，他今晚又忘了吃。
对了，陈默刚才打电话，说明早约你去后山捡蘑菇，你俩少往林子深处跑。”
提到陈默，李星澜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家伙是他从穿开裆裤起就黏在一起的发小，俩人总爱趁周末往城郊的青雾山钻，美其名曰“探险”，其实就是想找些野果野菜改善伙食。
正说着，防盗门被钥匙拧得哗啦响。
李建国扛着湿漉漉的工具箱走进来，工装裤的裤脚还在滴水。
“楼下张奶奶家的灯泡烧了，顺便帮她换了个新的。”
他把工具往玄关一放，突然皱起眉，“你们闻没闻到什么味？”
李星澜和苏梅对视一眼，同时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像是野蜂蜜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从敞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越来越浓。
“咔哒。”
客厅的吊灯突然闪烁两下，灭了。
整栋楼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抱怨声，应急灯的绿光在楼道里幽幽亮起，像串鬼火。
“果然停电了。”
苏梅摸索着去拿蜡烛，李建国己经掏出打火机。
幽黄的火光舔着墙壁，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奇怪，手机也没信号了。”
李星澜划着屏幕，信号格始终显示着一个叉。
他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手刚碰到玻璃，就听见“嗡”的一声轻响。
整面玻璃窗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窗外的雨幕里，无数银亮的光点正在游动，小的像萤火虫，大的竟有拳头那么大，顺着风势往居民楼里钻。
“那是什么？”
苏梅的声音发颤，李建国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则死死盯着那些光点。
有几粒小点撞在玻璃上，瞬间化作水汽，留下淡淡的水痕。
就在这时，李星澜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条乱码似的短信，只有末尾几个字能看清：“青雾山……异动……”发信人是陈默。
“陈默出事了！”
李星澜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被李建国一把拽住。
“外面这么大的雨，又是这种情况，你去哪？”
“陈默在青雾山，他肯定遇到危险了！”
李星澜急得首跺脚，手机屏幕己经彻底黑下去，再也没亮起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储藏室翻出那把陈默送他的登山刀，“我必须去看看，他爸妈去年走了，就他一个人。”
苏梅还想说什么，李建国却松开了手。
“把这个带上。”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手电筒和一支多功能工兵铲，“顺着山脚的路走，别往林子深处去，我跟你妈在家等你消息，保持联系……算了，尽量早点回来。”
李星澜点点头，抓起东西就冲进雨里。
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却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陈默那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青雾山平时看着挺平静，老一辈却总说山里不太平，尤其是后山那块断崖，据说几十年前吞过好几个砍柴人。
跑到小区门口，他发现街道上己经乱成一团。
有人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那里的光点己经密集得像片星河；有人跪在地上哭，说自家的狗刚才突然疯了似的往城外跑；还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在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哑了。
没人注意到，路边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上正冒出点点新绿。
李星澜没心思看热闹，顺着人行道往青雾山的方向跑。
跑过第三个路口时，他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低头发现自己竟踩碎了一块人行道砖。
那砖是水泥浇筑的，平时用锤子砸都得费点劲，刚才那一脚下去，竟像踩碎了块饼干。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掌心传来一阵陌生的温热感，好像有股力气正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这感觉很熟悉，就像小时候发高烧那次，浑身烫得厉害，却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别管了，先找陈默。”
李星澜甩甩头，加快了脚步。
雨幕里的光点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停在他肩膀上，像缀了串会发光的露珠，凉丝丝的很舒服。
远处的青雾山轮廓在雨里若隐若现，山尖上似乎萦绕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紫气。
李星澜突然想起爷爷生前说过的话——“天地有灵，藏于山川，遇劫则隐，逢机则现”。
那时候只当是老人讲的神话，现在看来，或许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青雾山深处，陈默正背靠着一棵千年古树，看着自己掌心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发呆。
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淡金色的光，刚才被野猪獠牙划开的口子，竟在短短几分钟内长好了大半。
而在他身后的树洞里，半截刻着奇异纹路的青铜剑，正发出越来越响的嗡鸣。
雨还在下，风里的甜香越来越浓。
李星澜望着青雾山的方向，突然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