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台的消息传遍长安时,赵景然正在御书房为皇帝草拟诏书。
皇帝忽然问:“镇北侯之子沈千慕,近日在河西查贪腐案,你可知晓?”
赵景然心头一跳,如实回道:“沈公子虽行事不羁,然心向正道。”
皇帝沉吟片刻,递给他一份密函:“河西巡抚与废太子勾结,证据在此。
你持此去河西,与沈千慕汇合。”
河西的风***长安烈得多。
赵景然抵达时,沈千慕正带人围了巡抚衙门,见他来,远远就迎上来,玄衣染了尘,却笑得比日光还亮:“我就知道你会来。”
夜审巡抚时,对方拒不招供,沈千慕正要动刑,被赵景然拦住。
他取过案上的账册,指尖点过几处:“这里的收支不对,与你府中幕僚的账目能对上。”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巡抚的脸色渐渐白了。
沈千慕在一旁看着,忽然明白为何皇帝会派赵景然来。
这人的笔尖,比他的刀还利。
返程途中,遇山匪劫道。
沈千慕护着赵景然往后退,却被流矢擦伤后背。
赵景然扶他坐下,撕开衣襟时,手竟有些抖。
“这点伤算什么。”
沈千慕咧嘴笑,“当年在北疆,我中过三箭都没死。”
赵景然没说话,只是低头替他上药,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风沙掠过帐篷,将两人的呼吸裹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得帐篷帆布微微发颤。
药粉落在伤口上,沈千慕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赵景然抬手想替他拭去,指尖刚要触到皮肤,又猛地顿住,转而抓起一旁的水囊递过去。
“忍着点。”
他声音有些哑,视线落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喉间发紧。
方才流矢破空而来时,他只看见沈千慕像只展开羽翼的鹰,将他死死护在身后,那瞬间的惊悸,比面对巡抚账册上的阴谋时更甚。
沈千慕仰头灌了口水,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襟,洇出深色的痕。
“你这模样,倒像是我快死了。”
他打趣道,目光却落在赵景然泛红的眼尾,“其实该我谢你,若不是你在帐中留了记号,那些山匪也不会被我们引到伏击圈。”
赵景然动作一顿。
他确是在入山前就察觉踪迹不对,悄悄在沿途树干上刻了只有两人懂的暗号。
原是怕沈千慕莽撞,没成想最后还是他受了伤。
“伤口不能碰水。”
他避开话头,重新低下头,用干净的布条细细缠裹伤口,指尖不经意擦过沈千慕温热的脊背,两人都僵了一下。
帐外的风沙不知何时小了,只余远处狼嚎断续传来。
沈千慕忽然伸手,轻轻按住赵景然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像团火。
“赵景然,”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伤后的微哑,“到了长安,我请你去醉仙楼,喝最好的杏花酿。”
赵景然抬眼,撞进他亮得惊人的眸子里。
那里头映着帐中跳跃的烛火,也映着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得像被笔尖描过的轮廓。
他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被帐外忽然卷起的夜风掠走,却在心底落了地,生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