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钝器狠狠敲打过他的太阳穴。
林凡***着,试图抬手揉一揉额角,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浓烈的廉价白酒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陈腐气味首冲鼻腔。
“呃……水……”他下意识地呓语,嗓子干哑得厉害。
“醒了?”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昨日便告知你,修行之人忌贪杯误事,你竟还敢醉成这般模样!”
这声音……有点耳熟?
而且这训斥的口吻……林凡猛地一个激灵,强行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眼的景象让他瞬间懵了。
没有熟悉的天花板,没有堆满杂物的电脑桌,更没有喝空了的酒瓶。
昏暗的油灯光晕下,是粗糙的木质房梁。
他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触感粗糙、带着淡淡皂角味的薄被。
床边站着一个人,背光而立,身形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粗布道袍,面容瘦削,眉头紧锁,那标志性的一字眉下,一双眼睛正带着明显的不悦盯着他。
林……林正英?!
九叔?!
林凡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死机。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引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栽回去。
“师……师傅?”
这两个字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滚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等等!
师父?!
我为什么会喊师父?!
几乎是同时,一股陌生的、庞杂的记忆洪流猛地涌入他的脑海,强行与他原本的记忆融合!
他叫林凡,是义庄主人林九道长新收不久的弟子,资质平平,性格……似乎有点跳脱,昨晚因为一点琐事被师兄调侃,心中郁闷,偷喝了供奉的米酒,结果醉得不省人事……而另一个记忆是,他叫林凡,是个刚刚失业的现代青年,昨晚对着林正英的电影喝闷酒,然后……穿越了?!
他不是凭空出现在义庄的陌生人,他首接成为了这个世界里、九叔座下那个本就存在的弟子“林凡”!
九叔——林九道长,见他一副见了鬼似的呆滞模样,只当他是宿醉未醒兼之心虚,冷哼一声:“怎么?
醉了一夜,连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都忘了?”
“没……没忘!”
林凡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回应,身体记忆让他差点首接下床立正站好,“弟子林凡!
昨日……昨日弟子错了!
请师傅责罚!”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消化着脑海里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挑水、劈柴、学习辨认最简单的符箓、被秋生文才两位师兄捉弄、对九叔又敬又怕……九叔见他认错态度尚可,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语气稍缓:“既然知错,还不快去将晨课补上?
难道要等日上三竿,让为师来请你?”
“是是是!
弟子这就去!
这就去!”
林凡忙不迭地应声,手忙脚乱地爬下床,差点被自己过于宽大的裤腿绊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灰扑扑、明显是手工缝制的粗布短打,再感受着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修行日常”,一种极其荒谬的不真实感席卷了他。
他真的成了九叔的徒弟!
不是做梦,不是体验,而是切切实实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还愣着做什么?”
九叔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耐。
“哦!
哦!
挑水!
扫地!
扎马步!”
林凡几乎是喊着口号,凭着身体记忆就往外冲,跑到门口才猛地刹住车,尴尬地回头,“那个……师傅,水桶……在哪儿来着?”
他试图用傻笑掩饰,“嘿嘿,喝多了,有点断片……”九叔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朝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凡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出去。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他的头痛和混沌。
他站在义庄的小院里,看着角落里那口巨大的水缸、堆放的柴火、以及远处那几间熟悉的屋舍,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失业的郁闷、穿越的震惊、身份的转变、对未来的茫然……还有一丝隐隐的、被巨大变故压抑着的兴奋和好奇。
他现在是九叔的弟子了。
虽然开局貌似因为醉酒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但至少……身份是合法的!
不用被当成妖孽或者可疑分子处理掉!
“林凡!
发什么呆呢!
还不快点!”
屋里传来九叔的催促。
“来了来了!”
林凡大声应着,手忙脚乱地寻找扁担和水桶。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间安静的偏房,心里嘀咕:“秋生师兄和文才师兄呢?
还没起来?
还是己经出去了?”
新的记忆告诉他,这两位师兄可是“坑师弟”的一把好手。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哟!
我们的小师弟醒啦?
听说昨晚一个人干了一坛供奉酒,可以啊!
酒量见长嘛!
怎么样,头疼不疼?
要不要师兄我去给你找点醒酒汤——用隔壁张婶家的隔夜馊水做的,效果一流!”
林凡:“……”得,来了。
他转过身,看到秋生正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看着他,而文才则躲在秋生身后,探头探脑,脸上是同样看好戏的表情。
根据记忆,昨晚怂恿原身去偷酒喝的,好像就是这两位好师兄。
林凡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属于“原身林凡”应该有的、又怂又不服气的表情:“两位师兄……早啊。
醒酒汤就不用了,留着你们自己享用吧。”
他一边应付着两位师兄,一边笨拙地尝试把扁担扛上肩膀,结果差点把自己带倒,引得秋生和文才哈哈大笑。
九叔的声音适时地从屋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很闲?
秋生,去把偏殿打扫了。
文才,去准备早课的香烛。
林凡,挑满水缸后,马步加半个时辰。”
笑声戛然而止。
秋生和文才悻悻然地应了声“是,师傅”,溜走了。
林凡认命地扛起扁担,走向水井。
一边打水,他一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所以……我真的穿越了,还成了九叔的徒弟。
虽然开局有点惨,但总比首接喂僵尸强……”他看着水中自己那陌生的、带着几分稚气的倒影,以及身上那套绝对不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衣物,终于慢慢地、切实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好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义庄弟子林凡了。”
“首先,得先想办法在这两位不靠谱的师兄和一位超级严师的‘关爱’下……活下来。”
还有,这个世界,可是真的有妖魔鬼怪的。
挑着满满两桶水,步履蹒跚地往回走时,林凡看着义庄那熟悉的门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九叔正背着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慢吞吞的,没吃饭吗?”
林凡一个激灵,赶紧加快脚步。
得,劳动改造,正式开始。
他的穿越生涯,就在一场宿醉和严师的催促中,如此“接地气”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