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深夜倒影夜色像一层厚重的幕布，城市的灯火被一点点吞噬。
李柯搬进这栋老旧公寓的第三天，屋外的风依旧带着陈年的尘味。他站在窗前抽烟，
烟雾散在空气里，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像是要熄灭的烛火。他租下这间房，
只是因为租金便宜。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拿钥匙给他时只说了一句——“镜子别动，
坏了也别修。”李柯当时笑了笑，以为她只是迷信。可搬进来以后，
那面镜子便成了屋里最诡异的存在。那是一面老式落地镜，木制雕花框，
银色镜面泛着岁月的暗光。它被固定在卧室对面的墙上，正好能映出床的位置。第一晚，
李柯洗完澡，无意间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就在那一瞬，他愣住了——镜中的自己，
慢了一拍。他举起手，镜子里的倒影也举起手，但动作比他迟了半秒。他眨眼，倒影才眨。
那种延迟短到几乎察觉不到，却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他揉了揉眼睛，
以为是灯光闪烁导致的错觉。可再看第二次，那种延迟依旧存在。后来几天，
他发现镜子似乎不止延迟——有时候，它根本没有在“反映”他。---那晚十二点，
李柯睡不着。窗外的风吹得窗帘轻轻鼓起，街灯在远处闪烁。他翻了个身，
恰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仍睁着眼。——可他明明已经闭上了。一种冰凉顺着脊背滑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睁眼。镜中的他却刚刚闭上。他们的动作再次错位，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恰巧在同一个时间互相注视。李柯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镜中倒影的表情有些陌生，
甚至比他自己更平静，更……空洞。他想起房东那句奇怪的叮嘱，不安感逐渐蔓延。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走到镜前，举起手指敲了敲镜面。“咚——咚。”声音干脆，
像敲在一层厚玻璃上。他在心里骂自己多疑，转身准备回床，却听见背后传来同样的敲击声。
——“咚、咚。”他猛地回头。镜中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的倒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镜子上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从左上角蜿蜒向下，
像被什么尖锐物划过。李柯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却发现那道裂纹下似乎有一层暗红。血？
他用手轻轻擦了擦。那抹暗红顺着他的手指晕开，留下淡淡的凉意。
“也许是老镜子氧化了吧。”他安慰自己。但从那天起，奇怪的事越来越多。——他刷牙时，
镜中的自己会比他“慢”一整秒；——他经过客厅镜面，
发现自己脸上有一抹黑影；——他夜里做梦，梦见无数个“自己”在镜面之后张牙舞爪。
醒来时，镜子的裂纹又深了一寸。---夜里十一点五十，窗外的风突然停了。
世界仿佛被谁按下“暂停键”，只剩下秒针的滴答声。李柯坐在床边，盯着那面镜子出神。
镜子反射着床头灯的光，银面隐约波动。那一刻，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在微笑。他僵住。
他并没有笑。镜中那张脸的笑容越来越大，眼角微微上扬，像是玻璃后的一张皮肤在拉扯。
李柯屏住呼吸，伸出手去摸镜面。冰冷的触感透骨，他几乎要怀疑那不是玻璃，
而是一层薄冰。镜中的笑容忽然消失，倒影重新恢复“正常”。他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
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和倒影的手掌并没有对齐。镜中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似乎在等他。
他心里一阵发紧，猛地后退两步。就在那瞬间，镜面轻轻一震。
一道几乎听不见的低语从镜子里传出来，带着模糊的笑意：“你迟到了。
”---李柯愣在原地，喉咙发干。他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幻听，
但那声音分明从玻璃后传出，带着距离感和……熟悉感。他回头环顾整个房间。窗帘半掩，
风声微弱，床头灯光稳定，没有一丝晃动。“谁在那？”他小心地问。镜子没有回应，
只倒映出他紧张的表情。可就在他准备关灯睡觉时，
他忽然看到镜面底部有字——水汽模糊中，几乎不可辨。李柯俯身，
才看清那几行模糊的手写痕迹：> “镜中为界，界外为牢。> 一旦相遇，不得回头。
”那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深浅不一，划痕嵌在银面下。李柯感觉胸口一阵发紧，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缠住了。他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别想了，只是旧房子、旧镜子。
”可当他再次睁眼时，镜中那张脸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黑得像一口深井。
---他后退半步，呼吸急促。就在这时，镜子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笑。笑声细碎，
像玻璃裂开的声音。李柯怔怔地看着镜子，心脏一阵剧跳。他不敢再看，关灯钻进被子。
可是当他闭上眼时，脑海里仍能看到那面镜子——那道裂缝正在慢慢张大，
像一只眼睛在睁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张“迟到一秒的脸”，
并不是他的倒影。而是——另一个“他”，正在那面镜子后面，等待机会。
第二章 · 微笑的人影凌晨两点零五分。李柯从噩梦中惊醒，胸口被冷汗浸透。梦里，
他被困在无数面镜子组成的走廊里。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他”，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有的脸皮撕裂着往外爬。他拼命奔跑，却始终跑不出那条镜廊——因为每一个拐角，
都通向另一面镜子。醒来时，他的指甲间还嵌着碎玻璃渣。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那些细小的反光像是梦境的残迹。可当他去看镜子时，镜子却完好无损，
连裂缝都似乎被抚平了。他记得那道裂纹清清楚楚，从左上角蜿蜒到底角，
如今却只剩下一面光滑的银面，安静得仿佛从未出事。李柯呼出一口气，
喃喃道：“也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他转身要走，可就在离开卧室的那一刻，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吸。那不是风。是近在咫尺、带着湿气的呼吸声。
---他猛地回头——镜子里的“自己”，正微笑着。那笑容没有情绪，
像是被刻在脸上的弧度。李柯整个人僵在原地。镜中那张脸的呼吸明显可见，
胸口的起伏、鼻尖的雾气，全都活生生地展现着。他本能地后退。可镜中的他并没有跟着退。
那张笑脸留在镜中，静静地注视着他。灯光忽然闪了两下，屋里陷入半明半暗的光影。
镜面上的那张脸开始一点点贴近玻璃，像被水吸附。他能听见“咔——咔——”的声响，
像有什么在撕裂。他下意识地去摸床头柜的手机，可手刚伸出去，屏幕自己亮了。
上面是一张照片。——是他站在镜子前微笑的照片。角度正好是卧室门口。
可他明明独自一人。---李柯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点开相册。
照片不断重复出现，一张接一张，每一张都比上一张更近。
他能看到镜中那张脸的细节：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的黑色越来越深。最后一张照片里，
镜中的“他”伸出了手。那只手从镜面里伸出来，指尖微微透出光。而在屏幕外的真实世界，
李柯的镜子，也在同一时间轻轻震动了一下。他差点摔了手机。手机掉在地上时，
那张照片的画面还在闪烁。镜子里的光影随之摇晃，仿佛要破裂。李柯一脚踢开房门，
冲到客厅。他不敢回头。可是，走廊尽头的那面穿衣镜，却自己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诡异的亮——不是灯光，而是镜子本身在发光。银色的光像水波一样晃动，
慢慢从内部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笑”的轮廓。
李柯的喉咙干涩得发疼，他退后一步，却撞倒了餐桌。碗碟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破碎声。
那声音似乎惊扰了“它”。镜中人影微微歪头，动作缓慢，像是在模仿他的恐惧。
它的嘴角再次拉开，露出一排诡异的弧度。然后——它笑了。笑声没有声音，
却在李柯的脑子里炸开。那是一种“共鸣”的笑，像有人在他的脑中同时模仿着他的思考。
“你在害怕我吗？”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李柯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出去……出去！
”镜中那个人影仿佛听懂了，缓缓伸出手，五指在空气里勾勒出虚线。那动作优雅而冰冷，
像是某种仪式。下一秒，镜面波动。一个“李柯”从镜中走了出来。
---他和李柯长得一模一样，连衣服的皱褶都相同。不同的是——他在笑。
“原来这边的空气，是这样的。”那声音平静而低沉。镜中李柯伸手摸了摸墙壁，
又摸了摸桌上的碎碗，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真正的李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你是什么？”那个人笑了笑。“我？我只是另一个你。被困在镜里太久了，你忘了。
”李柯后退，脚下磕到椅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你骗人……我不认识你！
”镜中人慢慢蹲下，与他平视。那张脸近得让他几乎能看到每一条细微的血管。“那为什么，
”“你梦见的每一张脸，都是我？”---李柯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他回忆起梦里的镜廊、无数个笑着的自己，还有那句低语——“你迟到了”。他开始怀疑，
自己到底是谁。镜中人忽然伸出手。那手的指尖还在滴水，水珠滴落地面，
带出一丝轻微的嘶鸣。“别怕。”镜中人轻声道，“我只想……回来。”李柯想要逃，
可身体动不了。那种僵硬从脚踝开始蔓延，像被无形的绳索缠住。
镜中人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冰冷刺骨。那一瞬间，李柯的意识像被拉进一片雾。
他看见无数面镜子在他周围坍塌、破碎，而另一个“自己”站在碎镜之间，微笑着。
“谢谢你。”那声音在雾中轻轻响起。---当李柯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一切看似平静。可他对着镜子笑了笑，笑容完美、自然。
只是——镜子里的倒影没有笑。第三章 · 裂缝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
灰尘在光柱里浮动。李柯静静地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的倒影。
镜中的他看起来一切正常：肤色、神态、动作都与往日无异。可不知为何，
那种“延迟”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抬起手，镜中的他迟了半秒。他眨眼，镜中的他却睁着眼。
李柯的嘴角微微抽动，他不敢再看，强迫自己转身去做早饭。油锅“滋啦”一声，热气蒸腾，
他盯着锅中翻滚的鸡蛋出神。那一刻，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他记得镜中人触碰他的额头，然后……一片空白。---窗外传来楼下孩子的笑声，
清脆而遥远。李柯把早餐端上桌，坐下来吃。可是筷子还没夹起，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叮咚——”他皱眉，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半。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他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走廊空无一人。他轻轻打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门外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小纸盒，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还你东西。笔迹是他自己的。
李柯的手指有些发抖。他慢慢蹲下，打开纸盒。里面躺着一小块碎镜片，闪烁着暗光。
他拿起镜片，发现那是卧室镜子左上角的部分。可那面镜子不是完好吗？
他几乎是冲回卧室的。当他看到那面镜子时，心头一阵发凉——镜面上重新出现了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