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搬行李的宫女走到西角,远远就看见那处挂着“碎玉轩”匾额的院落——匾额漆皮掉了大半,朱漆大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风一吹,草叶沙沙响,倒像是在嘲笑这地方的破败。
“就是这儿了,你们自己搬进去吧。”
领头的宫女把行李往门口一放,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带着另一个宫女转身就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青黛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瞬间就红了,蹲下身去搬那个装衣物的箱子,指尖刚碰到木箱,就发现箱子底沾了不少泥——刚才一路走过来,都是没铺石板的土路,下雨天泥泞得很。
她咬着唇,把箱子拖进院子,刚推开殿门,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小姐,您快看……”青黛指着殿内,声音带着哭腔。
雪琳走进殿里,目光扫过西周——屋顶有好几处明显的漏痕,地上积着一滩滩雨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风从洞里灌进来,吹得挂在房梁上的旧幔帐哗啦啦响;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面上裂着一道大缝,桌腿还缺了一根,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稳住。
青黛拿起墙角放着的破布,蹲在木桌前擦桌子,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桌面上,混着灰尘晕开一小片污渍:“小姐,咱们凭什么受这委屈啊!
柳才人太过分了,把这么个破地方当垃圾场扔给咱们,这下雨天漏雨,大冬天漏风,怎么住人啊!”
雪琳没说话,走到漏雨最严重的窗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潮湿的木框,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杂草间,几株嫩绿的驱蚊草长得格外显眼——这草她在家乡常见,晒干磨成粉,驱蚊效果比宫里的熏香还好,而且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闻着也清爽。
“哭什么?”
雪琳转过身,走到青黛身边,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破布,语气平静,“住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能随意欺负咱们。
这偏殿虽破,却也清净,正好没人盯着,能藏住手脚。”
青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雪琳:“可是小姐,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柳才人今天这么欺负咱们,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来踩咱们呢!”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雪琳蹲下身,捡起地上一片掉落的驱蚊草叶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但现在不是跟她硬碰硬的时候。
咱们刚入宫,没背景没势力,就算闹到太后或者皇上跟前,也只会落个‘以下犯上’的名声,还会把丽妃彻底得罪了,不值得。”
她把驱蚊草叶子递给青黛,接着说:“你看这草,在杂草堆里长得好好的,没人注意它,可它却能靠自己的本事驱蚊。
咱们现在就像这草一样,先在这碎玉轩好好待着,把自己的本事藏好,等机会来了,再给那些欺负咱们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青黛接过叶子,闻了闻,疑惑地问:“小姐,这草有什么用啊?”
“用处大着呢。”
雪琳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指着那几株驱蚊草说,“这草叫驱蚊草,晒干磨成粉,能驱蚊虫。
这碎玉轩偏僻,夏天蚊虫多,正好用得上。
而且……”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要是有人不长眼,总来咱们这儿找茬,这粉或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青黛一下子就明白了,眼睛亮了起来:“小姐,您是说……用这粉对付柳才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
雪琳笑着摇了摇头,“先把粉做出来备着,总有能用得上的那天。
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碎玉轩收拾出来,先有个能住的地方。”
说完,她挽起袖子,走到积着雨水的角落,找来几块破木板,搭在两个石墩上,做成一个简单的架子,又把带来的油布铺在架子上,挡住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青黛也擦干眼泪,跟着忙活起来——她去院子里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隔绝潮气;又把破窗户上的大洞用旧布堵上,减少风吹进来的寒意。
两个人忙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把殿内收拾出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
雪琳把装医书和药材的小药箱小心地放在干草上,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本医书,还有几个装着药材的小瓷瓶——这些是她父亲特意让她带来的,既是她的念想,也是她在深宫自保的底气。
她拿起一本泛黄的医书,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的字迹,那是父亲亲手写的“家传医录”西个字。
想起父亲被贬时的嘱咐——“琳儿,入宫后少惹事,多自保,等为父查***相,就接你回家”,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小姐,您看这样行不行?”
青黛指着收拾好的角落,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雪琳抬起头,看着青黛满是灰尘却亮晶晶的眼睛,笑了笑:“很好,以后咱们就住这儿。
青黛,你记住,这后宫就像一个大泥潭,咱们不能陷进去,但也不能任人欺负。
往后,咱们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谁要是敢再来惹咱们,咱们就加倍还回去。”
青黛用力点头:“我记住了,小姐!
我一定跟您一起,好好活下去,等老爷查***相,咱们就回家!”
雪琳嗯了一声,把医书放回箱子里,又拿起一株驱蚊草,对青黛说:“走,咱们去把院子里的驱蚊草都摘下来,找个地方晒干。
这东西不仅能驱蚊,说不定还能帮咱们解决一个***烦呢。”
青黛跟着雪琳走到院子里,蹲下身摘驱蚊草,一边摘一边小声问:“小姐,您说柳才人会不会还来找咱们麻烦啊?”
“她要是识相,就不会来。”
雪琳手上动作不停,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要是她还敢来,咱们就让她尝尝,欺负咱们的代价。”
风从院子里吹过,带着驱蚊草的淡淡清香,驱散了殿内的霉味。
雪琳看着手里的驱蚊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柳才人,你今天给我的委屈,我会一点一点记着,总有一天,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这碎玉轩虽破,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地方,从今天起,这儿就是她雪琳在深宫的第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