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这亲事说起来也简单。
长者赐,不可辞。
只是这长者不是长辈,而是她长姐。
月前,作天作地的长姐突然不再反对早些年家里定下的婚约。
不但想提前两年婚期嫁去安王府,还顺便给她这个三妹妹也说了一门亲,且要求姐妹俩同一天出嫁。
对方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据说大有才学,只待次年中解元,后年中会元,再被点状元。
对此,秦悦只想说——破诶呸。
饼嘛,她也能画得又大又圆。
光靠嘴就能中状元,那她一天能中三百回。
可这饼被素来不喜自己的母亲吃下了,还同意了两人同日出嫁的要求。
不过她得从角门出嫁,说是两顶花轿怕会乱,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秦悦从长姐镶金缀玉的高级花轿,想到自己破落到难以复刻的那顶,无奈摊手。
行叭,你们都荒谬得好有道理。
但有道理就该理首气壮啊,婚前搞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着算几个意思?
临出门子还要给她灌一碗安神药下去,有这必要吗?
就说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身娇体弱又没钱的,能去哪里嘛。
先不谈她有没有藏私房体己,光说那嫁妆,啧啧。
长姐一百二十八担,多金银田地。
她二十八抬,多铺盖碗碟。
唉,上哪儿说理去!
反正是嫁也得嫁,不嫁,也拜过堂了,就先这么着吧。
而且这腹肌……咳咳,不是,这新夫君,好像可以,期待一下?
秦悦的咳嗽声,吵得大夫扭头瞪她。
她感到抱歉并退后一步,接过丫鬟适时递上的茶水。
“对不起,打扰了,大夫您继续。”
“嗯。”
大夫稳重点头。
而后,举着一双染满血污的双手转向九家祖母。
“没看过伤这么重的猪,治不了。”
噗——秦悦一口茶喷老远。
兽、兽医啊?
难怪这也不处理,那也不治疗!
祖母慌了,“那、那怎么办?”
秦悦把茶杯给丫鬟,“快遣人去请个大夫。”
看人的大夫。
等待的时候,秦悦听兽医爷爷和祖母说话。
兽医爷爷指着另一条没断掉的腿,“我怎么觉得阿成这腿长了些?”
祖母瞧了瞧,“没有啊。”
兽医爷爷又指那血糊糊的脑袋,“鼻子也高了点。”
祖母哭,“都被打肿了,呜呜呜……”兽医爷爷还是觉得不对劲,比着身长,“原来好像没这么高的。”
祖母怒了,“就不兴长高了吗,老李头你都多久没见我乖孙了?”
她愤而过去拍乖孙大腿,“这就是我乖孙!”
床上人被拍得闷哼一声。
那音色,听得秦悦……脸红了。
两个老人家刚才所有的对话在脑子里胡成乱码,又自动解密。
哔哔哔哔哔哔哔,这就是我夫君!
不过祖母,那伤腿再拍,骨头就碎成渣啦。
大夫最后没有来。
丫鬟一边哭一边回话。
“前、前头不、不让用、用车,去山、山下请、请大、大夫。”
秦悦轻叹一声,她想要个不爱哭的丫鬟。
那就自己来吧!
她挽起袖子站到床边,眼波一转,气场顿变,然后把床上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头上嗑破了,看着血多但不打紧。
胸腹上是利器所伤,伤口挺长也不浅,流了不少血。
但血渍大部分都干了,伤口上还能找到上药的痕迹。
可兽医爷爷带来的药瓶子都还好好放着,而且,治猪崽崽的药能有这效果?
莫非昨晚他不是一个人上山,身边有人给他处理的?
腿就断得比较厉害了,错位明显,像是被打断的,而且对方力道挺大。
如果是不巧遇上功夫好的山贼,倒也勉强解释得通。
就是帝城附近,从没听说过有山贼出没。
此时,刚才兽医爷爷说的话突然钻进秦悦脑子里。
腿长了,鼻子高了,个儿也变了。
难道,这人不是……她警觉地停下思路,默念密码——哔哔哔哔哔哔哔,这就是我夫君!
秦悦放下袖子,扭头找祖母,正对上兽医爷爷鄙夷的眼神。
“那什么,我要去请大夫,瞧清楚一些,好让大夫提前有个准备。”
兽医爷爷撇嘴,瞧你这架势我以为你有多会呢!
秦悦尬笑几声,你不也就会看看猪!
她到祖母面前换上贤惠脸。
“祖母,孙媳知道这附近有大夫,欲亲自去请,酒席只能请祖母看顾了。”
九家祖母有点懵,“酒席?”
“是啊,婚宴。”
祖母终于反应过来,“哎呀,我都忘了,是请来喝喜酒还有帮忙的邻居。”
他们祖孙三人其实前几天才由老李头陪着,从老家赶到帝京。
只怪她乖孙私自应下了伯府的婚事,他们毫无准备。
家里人少,未免难看,请了附近刚认识的几个……佃户来充场面。
想到这儿,祖母愧疚地都不敢看秦悦。
秦悦表示理解。
“既如此,家里这情况,不如叫厨房把吃食打包,让他们带回去,待改日再请他们来吃酒。”
祖母听到新孙媳说“家里”,只觉心暖。
“哎,行,你去吧,可这天快黑了,你自己去……”“无妨,不出庄子,祖母放心。”
秦悦又拿了桌上摆着的喜糖喜果给两个小的。
“你们帮嫂嫂照顾祖母,好吗?”
小丫头连连点头,“嫂嫂放心。”
小豆丁瞧姐姐点头,也跟着点,冲天辫晃个不停。
秦悦安抚般摸了几把nun小脸,才转身出门。
却是先去了厨房。
厨房里两个帮厨大嫂正嘀嘀咕咕,见新娘子自己进来,都有些傻了。
首到见她开始掂案板上的菜刀 ,才着急忙慌地上去拉扯。
“可不能啊姑娘,只是断了腿,能治能治!”
“是啊是啊,今日场面难看是难看了点,但还能过还能过的!”
秦悦没抢过她们,不过她要的也不是菜刀。
在厨房里待了一阵后,她在两个大嫂难以言明的视线下又走了。
临走时见灶下一根粗柴,觉得合适。
“红杏,拿上跟我走。”
“是,姑娘。”
不让她用车下山是叭。
行,那就大家都别下了。
.新房里,九家祖母给乖孙擦脸,兽医老李头坐在一旁闲磕牙。
“哎,你不是眼睛不好么,正好,一会大夫来了让给看看吧。”
“嗐,看啥呀,看不好了。”
“可平日里看不清多不方便。”
“哪有看不清,半瞎而己,乖孙我就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