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秋雨下得绵密，宋阿福蹲在自家食肆门槛上啃着卤鸭头，油光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转眼就被雨水冲成蜿蜒的淡黄色溪流。
他望着对面新开的“醉仙楼”金字招牌，那楼里飘出的糖醋香气勾得他肚子首叫。
“掌柜的，您再不去后厨盯着，那锅卤水可要熬干了！”
跑堂的小六子提着铜壶从雨幕里钻进来，蓑衣上的水珠甩了宋阿福一脸。
宋阿福慢悠悠起身，顺手把鸭骨头抛给檐下避雨的野狗：“急什么，咱这‘宋记食肆’的秘方，少说也得熬到子时...”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他冲进后厨时，只见灶台前站着个浑身湿透的老乞丐。
老人须发皆白，右手抓着半只刚出锅的叫花鸡，左手拎着自家祖传的紫砂卤料罐，浑浊的眼珠子在油灯下泛着奇异的光。
“老爷子，这鸡还没焖够时辰...”宋阿福话到一半突然噤声。
老乞丐撕开鸡腿的瞬间，金黄油亮的汁水溅在泥地上，竟腾起缕缕青烟。
“五更断魂散。”
老乞丐吐出一块鸡骨，骨头上赫然泛着幽蓝，“小娃娃，你这卤料里混了西域狼毒花。”
宋阿福后背霎时沁出冷汗。
三日前醉仙楼的王掌柜来谈收购，被他用扫帚赶出门时，确实撂下过“要你好看”的狠话。
“您、您老怎么知道的？”
他声音发颤。
老乞丐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因为那毒是我下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抖了抖，几片干枯的蓝瓣花飘进灶膛，火苗“轰”地蹿起三尺高。
宋阿福抄起擀面杖就要拼命，却见老人指尖在案板轻轻一叩。
那根枣木擀面杖突然像活过来似的，自己跳进面缸搅起面团，眨眼间揉出十八个剂子，整整齐齐码成莲花状。
“降龙十八揉！”
小六子扒着门框惊呼，“您是丐帮的...”“洪七。”
老乞丐打了个饱嗝，油乎乎的手在破衣上蹭了蹭，“小子，你这叫花鸡火候差了三分，当年黄蓉那丫头...”他突然顿住，鼻子像猎犬似的抽动两下，转身扑向屋檐下的腌菜缸。
宋阿福跟着探头一看，险些惊掉下巴。
腌菜堆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翠衣少女，正捧着半坛梅子酒偷喝，发梢还粘着片白菜叶。
“七公又骗人家酒喝！”
少女双颊绯红，腰间缠着条银鳞软鞭，说话间手腕轻抖，鞭梢卷起块腊肉抛向老乞丐，“阿福哥莫怕，这老馋猫就爱吓唬人。”
洪七公接住腊肉哈哈大笑，油星子溅到少女额间，映得那点朱砂痣红得妖冶。
宋阿福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某本发黄的江湖话本里见过。
“黄...”他刚开口，少女突然甩来一记眼刀。
“叫我阿蓉。”
她指尖转着空酒坛，坛底隐约刻着桃花纹样，“听说你会做鸳鸯五珍烩？”
后院的公鸡突然凄厉打鸣。
宋阿福望着被洪七公啃剩的鸡架子，终于想起今早莫名失踪的那只芦花大公鸡。
雨幕里遥遥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混着醉仙楼方向隐约的马蹄响动。
今夜临安城，注定不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