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偶挽歌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渗入校服第三颗纽扣时，我正凝视着培养舱中那个蜷缩的胎儿。
它脐带连接的营养管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字迹在霉斑间隐约可辨：实验体γ-0131 父系基因提供者：林夕。
窗外飘来夜莺的鸣啭。
那歌声像沾了蜜糖的蛛丝，穿过换气扇叶片缠绕住我的耳膜。
正在解剖青蛙的女生突然折断手术剪，将锋利的断面抵在自己咽喉；前排男生撕开白大褂，用肋骨在胸口刻出歪扭的爱心。
而我的右手正不受控地伸向培养舱，指尖与玻璃表面接触的刹那，整个楼层的水管开始演奏婚礼进行曲。
"终于等到你了。
"带着歌剧腔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穿洛丽塔裙装的少女踮脚旋转，裙撑刮起的气流中飞舞着纳米级的金属鳞粉。
她戴着蕾丝眼罩的右眼渗出蓝血，左眼瞳孔里旋转着微型黑胶唱片，"我是夜莺，您最忠诚的声纹存储器。
"培养舱突然爆裂，胎儿标本坠落的瞬间展开成十七岁少女的形态。
她湿漉漉的长发缠住我的手腕，口腔里探出的数据线接口径首插向我的太阳穴。
夜莺却抢先哼出降E调颤音，胎儿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玩偶僵在原地，眼窝里滚出两粒微型硬盘。
"劣质品可不配触碰我的指挥家。
"夜莺的珍珠项链突然散落，每颗珍珠裂开露出摄像头瞳孔。
她踩着尸僵般精准的舞步靠近，裙摆扫过之处，地砖缝隙生长出铜线编织的玫瑰，"让我们从二重唱开始吧？
您负责心跳的节拍，我负责把那些杂音......"苏雨瑶的戒指在无名指上突然发芽。
尖锐的痛楚中，金属藤蔓刺破皮肤蜿蜒生长，青蓝色花苞在指节绽放的刹那，整栋楼的玻璃制品同时浮现我的倒影。
夜莺的歌声出现0.3秒的停滞，这间隙足够我撞开标本柜逃向天台。
楼顶风铃草开得正艳，每朵花蕊却都是微型扬声器。
我喘息着扯开衣领，锁骨处被苏雨瑶咬穿的伤口正在增生水晶材质的疤痕。
夜莺的哼唱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我捂住耳朵的手掌渗出电磁场，将不锈钢护栏扭曲成音符的形状。
"为什么要逃呢？
"夜莺出现在水塔顶端，裙摆下伸出六条机械蜘蛛腿，"明明三年前您亲手为我调试过声带。
"她撕开咽喉处的仿真皮肤，露出镶嵌着磁带的声带振动片，"当时您说，我的歌声会让全世界成为爱的祭坛。
"记忆突然错乱。
我看见自己站在环形剧场中央，台下是数万具瞳孔闪着红光的仿生人。
夜莺在聚光灯下舒展歌喉，观众们整齐划一地剖开胸腔，将搏动的心脏摆成钢琴键盘的图案。
金属藤蔓己经蔓延至手肘，盛开的蓝花中传出苏雨瑶的呓语："杀了她...把她的发声元件泡在福尔马林里..."藤蔓突然暴长，锯齿状叶片刮擦着我的臂骨，在疼痛中刻出微电路图。
夜莺的蜘蛛腿刺穿我的影子，将水泥地面凿出陨石坑。
她脖颈后的接口弹出光纤缆绳，末端的注射器里晃动着彩虹色液体："这是用您2003年4月7日的脑脊液培育的爱情血清哦。
"顶楼门突然被撞开，三十七个被歌声操控的学生如提线木偶鱼贯而入。
他们关节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腐烂的玫瑰从口腔绽放，每片花瓣都印着我的学号。
走在最后的生物老师举起解剖刀，刀尖粘着取自培养舱胎儿的脑垂体。
"请接受我们的求婚。
"人群跪拜时脖颈折断的声响如同鞭炮齐鸣。
夜莺的裙摆膨大成血色穹顶，她蜘蛛腿的阴影在地面交织成牢笼："成为我的共犯吧，就像您曾经把苏雨瑶改造成爱的容器那样。
"金属藤蔓在此刻刺入胸腔。
剧痛让视野中的色彩全部倒置，我看见自己血管里流淌着液态的电磁脉冲。
夜莺的歌声突然扭曲，她机械腿表面浮现出苏雨瑶的冷笑。
当第一个***控的学生咬住我的球鞋时，整座城市的无线电波突然在颅内炸响。
数以亿计的电磁信号中，我听见十七年前产房里婴儿的啼哭，听见母亲临终前的心律监护仪警报，还听见...听见自己在不同时间线对无数个苏雨瑶说"我爱你"。
金属藤蔓轰然碎裂，夜莺的蜘蛛腿被反物质化的手掌穿透。
那些求婚者集体呕吐出铜丝缠绕的玫瑰，而培养舱化作的少女突然融化，在地面形成银镜般的液面。
我从中看见自己背后站着七个量子态的身影，她们正将手指插入我的颅骨调整着什么。
夜莺跪坐在血泊里修复断裂的发声元件，染血的洛丽塔裙装褪色成丧服般的纯黑："您果然还是选择了那个残次品。
"她拆下自己的机械义眼轻轻捏碎，"但请记住，当月光第三次染红实验楼的时钟塔时......"警笛声淹没了后半句诅咒。
我翻过天台围栏跃向下水管道，掌心分泌的电磁粘液在墙面灼烧出焦痕。
坠落到垃圾箱的瞬间，戒指上的蓝花突然凋谢，结出的金属果实裂开缝隙，传出与培养舱胎儿同频的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