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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6

1我叫沈兰殊,宫里人都喊我沈才人。这名号喊了快二十年,从十三岁喊到三十一岁。

旁人都盼着位份往上挪,绞尽脑汁想在这深宫里争得一席之地,

我却觉得这“才人”二字甚好,不上不下,刚好够我在宫中一个僻静的角落搭个小书房,

每日看看书,写写字,偶尔被皇上拎去对弈,倒也清净。我的名字是入宫前母亲给取的,

她拉着我的手,满眼期盼地说,女子当蕙质兰心,方能在世间立足。可我十岁进了这宫墙,

跟着当时还是太子的他吃了太多苦,那些所谓的蕙质兰心,

早就被日复一日的算计与煎熬磨没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求存的本能。皇帝叫萧彻,

比我大三岁。我们初见时,他还是个缩在椅子上都晃悠的小太子,我是刚进宫的黄毛丫头,

被太后指给他,填了个有名无实的后宫位置。那年他十三,我十岁,

御花园的玉兰树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铺了一地的芬芳。

他趁左右没人,偷偷摘了朵最大最饱满的,用锦帕小心翼翼地包着,塞到我手里,

仰着少年气的脸,说:“沈兰殊,以后你跟我混,没人敢欺负你。”我那时刚进宫,

捧着软绵的花瓣,只敢点头。他那时候总爱跟我勾肩搭背,像宫外那些无拘无束的野小子。

太监宫女们都怕他,私下里说他眼神冷,可他对着我时,眼里总带着点少年人的憨气。

我们偷偷蹲在墙角分食一块点心,他会把大点的那半塞给我;我夜里咳嗽,他会偷偷摸过来,

把他那个暖手炉塞给我。他登基那年才十六,朝堂上全是浸淫多年的老狐狸。

太后握着权柄不肯放,几个皇叔更是虎视眈眈。他被权臣捏着软肋,日子过得朝不保夕。

每日天不亮就得去上早朝,回来时常常一脸疲惫。我学着给他研墨,

在他被太傅训斥后递上块桂花糕,听他趴在书案上抱怨:“这些老东西,就知道欺负我年幼。

”他说这话时,睫毛垂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那时觉得,

这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和我一样,被困在这宫墙里的苦命人罢了。

他夜里总来我那间偏殿,不是为了温存,是来跟我商量事。

我默默听他说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偶尔插一两句嘴。“李太傅那边,得给点甜头。

”我蘸着茶水在桌上画,慢慢分析,“他儿子想外放,让他去江南,那里富庶,

正好能给你敛点钱,也能安他的心。”他看着我,忽然说:“兰殊,你比那些大臣还有用。

”“那是自然。”我挑眉,“也不看是谁的人。”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他眼里的光闪了闪,我却低下头继续磨墨,不敢再看他。有些话,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我们真正能称得上“天下第一好”,是在他最落魄的那三年。外戚把持朝政,

他连朝都几乎不用上了,每餐饭端上来,都得先让太监试毒,生怕被人暗害。

我住的偏殿离养心殿近,便借着送点心的由头,日日往他那里跑,给他带去点新鲜事,

也顺便看看他是否安好。他从不嫌弃那些简单的点心,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从床底摸出本泛黄的兵书,凑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跟我讲:“等我将来能重新亲政了,

就把这些蛀虫一个个全揪出来,还这朝堂一个清明。”有次他被权臣当众羞辱,

回来后砸碎了案上的青瓷笔洗,碎片溅到我手背上,划了道血口子。他慌了神,

笨拙地用帕子给我按住,声音都在抖:“兰殊,对不起,是我没用,连你都护不住。

”我那时心里动了一下。少女情怀总是诗,

对着这样一个肯为我失态、肯为我流露脆弱的少年天子,说没有半点倾慕是假的。

但那点心思刚冒头,很快就被我自己掐灭了。2十七岁那年,他大婚。皇后是太傅的孙女,

姓温,名唤明漪。温皇后人如其名,性子温婉得像春日里的湖水,见人总是浅浅笑着,

说话声音也轻。“兰殊,”她拉着我的手,掌心温软,“陛下总夸你,说你是他的左膀右臂,

帮了他很多。”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干净的人,不该进这宫墙的。

她待我极好,知道我喜欢清静,常把太后赏赐的好茶偷偷塞给我,还教我绣兰草。“兰殊,

你看这针脚,得这样才平整。”她握着我的手,指尖温软,“皇上总说你像株幽兰,

我倒觉得你像寒梅,看着清冷,根子却韧,再大的风雪也压不垮。”我那时是真喜欢温皇后,

也真心替萧彻高兴,觉得他终于有了个能好好待他的人。那时候他待皇后也很好,

晨起会去请安,晚膳也常留在坤宁宫。我偶尔远远看着他们并肩走在御花园里,

皇后的裙摆扫过青石板,像一朵盛开的白牡丹,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我心里没什么波澜,

或许那点少年时的喜欢,早就被日复一日的算计磨没了。他有了皇后,有了太傅做靠山,

离亲政又近了一步。可我没料到,一切变得那么快。3变故是从贵妃入宫开始的。贵妃姓梁,

是镇国公的女儿,性子张扬,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镇国公手握兵权,

是他夺权路上必须拉拢的人。他开始频繁地去贵妃宫里,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去。

宫里人人都看得出来,梁贵妃正得盛宠。皇后脸上的笑容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眼神空落落的。我去看她,她就抱着我哭:“兰殊,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拍着她的背,说不出安慰的话。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镇国公的兵权,

抵得过千言万语的喜欢。皇帝的千秋宴上,贵妃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让皇后难堪,出言冒犯。

皇后眼圈红了,却还是强忍着没发作。他就坐在上首,什么也没说,

只是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继续跟镇国公谈笑风生。那天晚上,他来我这里,

身上带着酒气。“兰殊,”他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很过分?”“是。

”我给他倒了杯醒酒茶,“但你是皇帝,过分也得忍着。”他抓着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吓人:“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牺牲你呢?”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挣扎,

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疯狂。“那我就去死。”我平静地说,“但我死之前,

会先拉着你一起。”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不会的,”他说,“你是兰殊,

你跟别人不一样。”是啊,我跟别人不一样。皇后会为了他的冷落流泪,

贵妃会为了他的恩宠得意,可我不会。我是陪着他从泥里爬出来的人,我知道他骨子里的冷,

也知道他心底的怕。4皇后最终还是没能撑住。在一个深秋的夜里,她“偶感风寒”,去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手里还握着半块未绣完的绣帕,

上面还留着一点浅碧色的线迹——那是她刚绣的兰叶。萧彻来的时候,龙袍上还沾着朝露。

他站在坤宁宫,背影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我把那半块帕子递给他,他没接,

只低声说:“厚葬。”“皇上,”我看着他,第一次用那样冷的语气,“那是温明漪,

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旧物。”他猛地转头看我,眼里布满红血丝,像头困兽:“沈兰殊,

你以为朕想这样?若不拉拢镇国公,这江山就不是萧家的了!”“所以她就该去死?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第二天上朝,他册封梁贵妃为皇贵妃,协理六宫。镇国公的兵权,

彻底握在了他手里。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背影孤绝得像一座山。我们之间那点“天下第一好”的情谊,被皇后的死,

连同她手里的绣帕一起,埋进了土里。那天起,我对他所有的同情,彻底死了。我早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