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开局女儿吃草
赵衡睁开眼。
后脑勺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抽一抽,要将他的头骨都给掀开。
他不是在电梯里吗?
心口那股撕裂般的剧痛,余威尚存。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模糊的惊呼声。
“这送外卖的怎么在电梯晕倒了。”
“快去叫物业,打120。”
可这里不是医院。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霉味与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头顶是茅草和木梁搭成的屋顶,天光从破洞里漏下几缕,在昏暗中拉出看得见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上下翻飞。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他全身骨头都在***。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酸软无力,后脑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度昏死过去。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爹,您醒来了。”
赵衡转动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站在床边,一双大得有些不正常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他。
男孩的身上,是一件看不出原色的麻布短褂,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补丁,下摆已经磨烂,露出两条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柴棍小腿。
他光着脚,脚上沾满了干涸的泥土。
赵衡的心口猛地一抽。
这孩子,怎么能瘦成这样。
他的目光越过小男孩,望向不远处的门口。
一个更小的身影蹲在门槛边,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头发枯黄得像一蓬失去了所有水分的干草。
她正专注地从地上的泥缝里拔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小脸一鼓一鼓地咀嚼着。
是草根。
她在吃草根。
一股窒息般的酸楚猛地冲上喉头,堵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他自己也是个当爹的人。
他的女儿今年十岁,被前妻养得白白胖胖,像个小公主。
他还在盘算着,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就用今天赚的钱去买一个女儿念叨了很久的奶油蛋糕,给她一个生日惊喜。
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赵衡的呼吸都停滞了。
“你……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从喉咙里挤出来,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小男孩被他的语气惊到,身体猛地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
“爹。”
赵衡的大脑,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爹?
他一个年过四十,刚刚猝死在电梯里的中年男人,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个儿子?
“你喊谁爹!谁是你爹!”
他厉声质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恐与抗拒。
小男孩这一下被彻底吓坏了,嘴巴一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豆大的泪珠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一道道滚落下来,冲开两条泥痕。
“爹,你……你不要我们了吗?”
“呜呜呜……”
男孩的哭声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赵衡的大脑。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山洪暴发,疯狂地、蛮不讲理地冲入他的脑海。
疼痛,愤怒,不甘。
酗酒后的癫狂,挥向孩子的拳头,还有一个女人在雨中远去的模糊背影……
纷乱的画面与情绪冲击着他的神志,赵衡闷哼一声,脑袋一歪,再次失去了意识。
……
也不知过了多久。
赵衡再度醒来,脑海里不再是一片混沌。
他,赵衡,真的死了。
死于心梗,在送外卖回家的电梯里。
然后,他又活了。
活在了这个叫大虞的王朝,一个闻所未闻的架空时代。
更离奇的是,这个时空里,竟然有过秦朝,而且还延续了三百多年,才被大虞的先祖所推翻。
如今,大虞立国,也已近三百年。
他占据的这具身体,原主也叫赵衡,今年二十三岁。
和自己前世的经历截然不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读书人,几年前考取了童生的功名,却在秀才的门槛上屡战屡败。
接连的失利磨平了他的心气,让他变得愤世嫉俗,脾气暴戾,终日靠着最劣质的浊酒麻痹自己。
而那两个孩子……
赵衡的心脏又是一阵拧紧的刺痛。
男孩叫赵乾,小名铁蛋,今年六岁。
那个在吃草根的女孩叫赵果,小名果果,才三岁。
他们都是原主的亲生儿女。
至于他们的母亲,是七年前从外地逃荒来的,一年前去县城里取些为人缝补的活计,却在回来的路上一去不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妻子的失踪,成了压垮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变成了一个酒鬼,一个***,将所有的不如意和怨气,都化作拳头,发泄在两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这一次,原主也是因为喝醉了酒,和邻居王卓起了口角。
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对人家推推搡搡,王卓一时气不过,趁他转身的时候,抄起一根晾衣的木棍,从背后给了他一记。
就这么一棍子,竟把原主给打死了。
然后,四十岁的外卖员赵衡,就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赵衡心里五味杂陈。
他无法怨恨那个叫王卓的邻居。
从记忆的角落里,他翻找出许多零星的片段。
王卓和他媳妇,是村里为数不多还愿意接济他们家的人。
好几次,王卓家的婆娘都会趁着原主不在,悄悄给两个孩子塞几个窝窝头,或者一碗菜粥。
是原主自己太***了。
一股深重的愧疚感,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这愧疚,既是对邻居王卓的,更是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的。
他慢慢撑起身体,这次的动作轻缓了许多。
后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可以忍受。
他打量着这具年轻的身体,双手瘦长,骨节分明,掌心有些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不像自己前世那双饱经风霜、布满老茧的手。
空气中,那股霉味依旧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应该是从自己头上的伤口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