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加粗的黑体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宁的视网膜，刺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刮得喉咙生疼。
奢华却冰冷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光线将沈晏舟和林清言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地上，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山，将苏晚宁死死压在阴影里。
“苏晚宁，别装了。”
沈晏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窗外寒冬的夜风，刮骨噬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与不耐。
“签了字，你想要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
清言的身体不舒服，我没时间跟你耗。”
钱？
苏晚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
原来她这三年的婚姻，这场掏心掏肺的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可以用钱来清算的交易。
林清言柔弱无骨地靠在沈晏舟怀里，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看向苏晚宁的目光里，却藏着胜利者才有的怜悯与炫耀。
“晏舟，你别这么说姐姐……姐姐肯定是一时接受不了……”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捅在苏晚宁最痛的地方。
姐姐？
真是天大的讽刺。
苏晚宁的目光从那张虚伪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茶几上的那支派克钢笔上。
那是她送给沈晏舟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礼物，他一次都没用过，此刻却被他拿来，让她亲手签下这份终结他们关系的协议。
何其残忍。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笔杆，一股寒意顺着皮肤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脑海中，三年的过往如电影般疯狂闪回。
她记得，刚结婚时，为了让他回家能吃上一口热饭，她洗手作羹汤，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围着灶台打转的煮妇，烫伤了手也只是笑着藏起来。
她记得，他胃不好，她就学着煲各种养胃汤，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可他回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她记得，他喜欢清冷色调的装修，她就亲手将这个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打造成他喜欢的样子，可这里却从未有过家的温暖，只有无尽的空旷和等待。
她付出了所有，卑微到了尘埃里，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总有一天能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的心，从来就不在她这里。
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那个叫林清言的女人。
而留给她的，只有此刻的冷漠与决绝。
苏晚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拧碎，痛到无法呼吸。
“快签！”
沈晏舟不耐烦的催促再次响起，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坚持。
也好。
就这样吧。
爱错了人，就该认。
苏晚宁缓缓拿起那支笔，笔尖在纸上悬停。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眼眶的束缚，决堤而下。
“啪嗒。”
泪珠砸在“苏晚宁”三个字的签名栏旁，晕开一小团模糊的水渍，像她这三年支离破碎的婚姻。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苏晚宁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声音？
幻觉吗？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沈晏舟和林清言，他们神色如常，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沈晏舟见她迟迟不动，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正要开口呵斥。
苏晚宁却在他开口前，动了。
她低下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一笔一划地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晚宁。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了。
那个爱着沈晏舟的苏晚宁，死了。
就在此刻，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威严。
“唰！”
沈晏舟一把抽走了她面前的协议，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满意地扫过签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协议收好。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转身便揽住林清言的肩膀，“清言，我们走，我送你去医院。”
林清言靠在他怀里，回头给了苏晚宁一个无声的、胜利的微笑，随后便跟着沈晏舟快步离开。
“砰！”
厚重的别墅大门被无情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偌大的客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宁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僵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价值一亿元的眼泪”。
一亿？
真是疯了……心碎到出现幻觉了吗？
“嗡——”就在这时，被她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苏晚宁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被吸引了过去。
一……一亿？
苏晚宁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瞬间停滞！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抓起手机，颤抖着解锁，点开了银行APP。
加载的圈圈仿佛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账户余额页面弹出的那一刻，那一长串让她数不清的零，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她的天灵盖上！
个、十、百、千、万……亿！
是真的！
真的是一个亿！
巨大的冲击让苏晚宁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沸腾！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一个奇怪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溢出。
“呵……”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低笑。
“呵呵……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带着说不尽的悲凉、荒唐，和一种破茧重生般的狂喜！
她笑着笑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为那个不值得的男人，而是为自己这可笑的三年，为这绝处逢生的荒诞转折！
苏晚宁放声大笑着，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她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
笑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那张泪痕交错的脸，那双曾经盛满了爱意与温柔的眸子，此刻，正一点点褪去所有的温度，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的寒芒。
沈晏舟……林清言……你们以为这是结束？
不。
这，才刚刚开始。
她握紧手机，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成型。
离开这里，立刻！
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