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骨纪元·青铜之火
石锤砸在青铜上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齐岳抹了把额头的汗，铜粉簌簌落在兽皮围裙上。他盯着模具里渐渐成型的青铜管，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星儿，别靠近熔炉。"
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捆草药停在五步外，发梢沾着晨露。她歪头看父亲将炽红的铜管浸入冷水，白雾腾起的瞬间，齐岳看见女儿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
"爹，王铁匠说你在做没用的玩意。"星儿把草药放进药篓，"他说异兽怕的是火药，不是铜管子。"
齐岳用石锉修整着铜管边缘。三十丈外的城墙上，昨夜被剑齿虎抓出的裂痕还渗着血——那是守城武者用命填出来的。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黑血。
星儿像小鹿般窜过来，掌心按在他后背。那股熟悉的暖流又出现了，齐岳感到有清泉在肺叶间流淌。三年前女儿在瘟疫中觉醒这种能力时，他烧掉了所有相关记载。
"今天第几次了？"他擦净女儿鼻尖渗出的汗珠。
"第七次。"星儿掰着手指，"给张婶接生用了三次，城墙下救李叔用了一次..."她突然噤声。远处传来号角声，三长两短——是剑齿虎群去而复返。
齐岳把铜管塞进兽皮包，抱起女儿冲向地窖。黑暗中星儿的眼睛泛着微光，看着他组装那些青铜部件。当第一声爆炸从城墙传来时，他扣下了扳机。
"砰！"
后坐力震得肩胛生疼，但抛射出去的火药包精准落在兽群中央。冲击波掀翻了三头剑齿虎，剩下的被飞溅的青铜碎片扎成筛子。星儿瞪大眼睛，看着父亲颤抖的手——那根铜管竟把黑火药的威力放大了十倍。
"这不是青铜时代的造物..."齐岳喃喃自语。梦里那个自称玄机子的白发老者没说谎，所谓"枪械原理"真的能在这个时代实现。
城墙上的欢呼声突然变成惨叫。一头通体银白的剑齿虎跃上城头，前爪拍碎了包铁木门。齐岳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一只第五代异兽，本该畏惧城墙上的火药弩才对！
银虎额间睁开第三只眼，紫光扫过之处，守城武者纷纷爆体而亡。星儿突然挣脱怀抱冲了出去，齐岳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角。
"回来！"
小女孩张开双臂站在街道中央。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银虎的第三只眼突然闭合，庞大身躯轰然跪地，像被无形锁链束缚。星儿伸手触碰它流血的鼻子时，齐岳看清了她瞳孔里流转的星河。
当夜，齐岳在油灯下解剖银虎尸体。星儿睡在里屋，掌心还沾着异兽的血。铜镜里映出他背后若隐若现的白发虚影——自从三年前那个雪夜在古墓发现星儿，玄机子的残魂就缠上了他。
"灵血共鸣。"虚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女儿能让任何异兽血脉逆流，包括..."
"包括天人？"齐岳削下片虎骨放在显微镜下——这是他用冰晶磨制的。虎骨纤维里闪烁的蓝光与星儿发病时咳出的血丝一模一样。
虚影突然凝实："快走！它们来了！"
大地开始震颤。齐岳抱起熟睡的女儿冲进密室，透过观察孔看见令骨髓结冰的景象——夜空被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睛填满，每一对眼睛都代表一头被惊醒的第三代异兽。而城墙上的烽火台，还堆放着今天刚缴获的银虎尸体。
"它们在召唤同类..."齐岳突然明白过来，银虎临死前第三只眼发出的不是攻击，是信息素。他摸向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星儿不知何时站在了密室门口。
小女孩赤脚踏过青铜碎片，白发无风自动。当她推开地窖门的瞬间，整座城池的青铜器同时鸣响。夜空中的红眼睛如烟花般接连熄灭，兽潮像撞上无形墙壁般溃散。而十里外的山巅上，某个注视这一切的白衣人影捏碎了手中玉简。
三个月后，当第一台蒸汽机在人类城池咆哮时，齐岳收到了天机阁的玉帖。素白绢布上只有一行朱砂字："灵血现世，凡骨当诛。"
星儿正在给锅炉添煤，火光映着她新长出的银色睫毛。齐岳悄悄展开另一张从银虎胃囊找到的皮卷，上面画着九十一种异兽融合图谱。最末一行小字让他如坠冰窟："混沌将醒，灵血为钥。"
蒸汽机喷出的白雾笼罩了半座城池，齐岳用沾满油污的手套擦了擦额头的汗。三个月来第七次改良的锅炉正在轰鸣，传动杆带动青铜齿轮组，将矿井里的水不断抽到地面。他回头看了眼正在煤堆旁画图的星儿——小女孩用炭笔在石板上勾勒的，赫然是蒸汽机内部的气阀结构。
"爹，压力再大些会爆炸。"星儿突然抬头，银睫毛上沾着煤灰。自从那次兽潮后，她的眼睛就从黑色变成了琉璃般的淡蓝。
齐岳调整气压表的手顿了顿。昨夜梦里玄机子又来了，说星儿觉醒的"灵视"能看穿物质本质。他蹲下身指着石板："这里该加个安全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城西腾起的烟柱中，隐约可见金色流光穿梭——那是天人族的御剑术。齐岳抱起星儿冲上瞭望塔，看见十二个白衣人悬浮在作坊区上空，为首的女子正将燃烧的图纸投入熔炉。
"是三个月前山巅那个人。"星儿抓紧父亲衣领。齐岳这才注意到领头的天人女子左腕系着银铃，与那夜月光下捏碎玉简的手一模一样。
"天机阁执法堂，依《天人律》第九条，销毁僭越之物。"女子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耳膜。她剑尖所指之处，齐岳秘密研制的十二台蒸汽原型机正在烈焰中扭曲变形。
守城将领王铁匠带人围上去，火药弩刚举起就化作铁水。天人女子袖中飞出一道金符，符纸燃烧的瞬间，三百名士兵的青铜铠甲全部熔成液态，惨叫声中，滚烫的金属溶液顺着人体流下，在青石板上烙出扭曲的人形。
"凡骨也配驾驭灵能？"女子冷笑。她身后一名年轻天人突然闷哼一声，本命飞剑当啷落地。众人这才发现他胸口插着半截青铜管——齐岳的枪管残片。
星儿不知何时爬上了烟囱。她赤脚站在滚烫的铜盖上，白发被热浪掀起，露出额间若隐若现的蓝色纹路。天人女子突然捂住心口，佩剑"霜天"发出痛苦的嗡鸣。
"灵血...不可能..."她掐诀的手在发抖，"末法时代怎会有..."
年轻天人突然祭出八卦镜。镜光扫过星儿身体的刹那，齐岳看清了女儿体内流动的蓝色经络——那不是血管，而是某种与异兽晶核同源的能量通道。
"带她走！"玄机子的声音突然在齐岳脑中炸响。他扑向烟囱时，天人女子的剑光已劈开蒸汽机。爆炸的气浪中，星儿像片羽毛般飘落，正好落进他怀里。某个冰凉的东西同时滑入他衣襟——是星儿偷偷藏在袜筒里的青铜钥匙。
他们在下水道里狂奔。星儿的呼吸喷在颈间，越来越烫。转过第三个岔口时，齐岳撞见了一具正在融化的异兽尸体。剑齿虎的银色毛皮下，血肉正分解成蓝色光点流向城市某处。
"爹，它们在害怕。"星儿突然说。她指尖亮起微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古老壁画——那上面画着人类用青铜器皿收集异兽精血的场景，而主持仪式的，赫然是长着银色睫毛的孩童。
地道尽头传来水流声。齐岳用青铜钥匙打开暗门时，锈蚀的机关发出不堪重负的***。暗室中央的青铜鼎上，玄机子的虚影正在消散。
"这是最后的..."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星儿是白泽血脉最后的..."
鼎内突然浮起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星图。齐岳认出这是《山海经》记载的异兽分布，但每处标记旁都标注着现代地名。星儿伸手触碰光点，整个星图突然坍缩成蓝色光球，钻入她眉心。
地面开始震颤。天人女子的尖啸从远处传来："混沌将醒！灵血为引！"齐岳抱起昏迷的星儿跳进暗河，最后看见的是青铜鼎上浮现的文字——"灵能科技七要诀"。
冰冷的河水吞没他们时，星儿周身亮起蓝色光膜。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齐岳感觉有东西在舔自己的脸。睁开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是那头本该死去的银虎，此刻它额间的第三只眼正流着血泪，用牙齿轻轻叼住他的衣领向岸边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