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饺摊角落,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林文斌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
他一把撕开自己贴身佩戴的一张用秘银丝线编织,浸透了心头精血温养多年的本命护身符箓!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着自身生命精气和咒力的心头热血,狠狠喷在那张被他撕碎的护身符箓碎片上!
殷红的血珠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将银色的符箓碎片浸透、染红,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股凡人不可见的青烟!
“封魂锁魄·隐!”
林文斌低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沾满血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在昏迷的女儿林雪额头、心口、丹田三处要穴闪电般点下!
每一次点落,都有一片浸透了他精血、闪烁着微弱金红光芒的符箓碎片随之融入佳雪的肌肤,消失不见!
三道无形带着父亲精血和绝望守护意志的强力封印,瞬间打入女儿幼小的身体深处!
如同三道沉重的枷锁,层层缠绕在林雪那因意外而显露的“咒力解构”天赋本源之上!
做完这一切,林文斌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大病初愈,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被妻子林秀云及时扶住。
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飞快地掏出几张绘制着复杂符文的普通黄纸符箓,看也不看,一股脑地拍在周围的地面、桌角、甚至沾着油污的墙壁上。
“净尘符”、“驱秽符”、“混淆符”……这些低级符箓如同不要钱般被他激发,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迅速驱散、掩盖着此地残留的异常咒力波动。
“文斌!”
林秀云抱着昏迷的女儿,她能感觉到丈夫瞬间衰败的气息。
“走!
快走!”
林文斌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把拉起妻子,半抱半扶着,迅速汇入因刚才的事故而更加拥挤混乱人群。
他不敢再回头看那茶馆二楼的窗户,但那股冰冷的窥视感,始终缠绕在背心,让他如坠冰窟。
慌乱中,一张印着黄鹤楼剪影的彩色门票,从林文斌的公文包开口处滑落,掉在油腻污浊的地面上。
那是他答应女儿,等天气凉快些就带她去登黄鹤楼的承诺。
一滴尚未干涸的、属于林文斌的鲜血,正巧从他还沾着血的手指上滴落。
嗒。
暗红的血珠,精准地滴落在门票上那座巍峨的黄鹤楼剪影之上。
血珠晕染开来,并未简单地形成一片污渍。
那暗红的血液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竟沿着门票上印刷的线条飞速流动、渗透!
黄鹤楼的飞檐翘角、层层叠叠的楼体轮廓……在鲜血的浸润下,原本只是普通油墨印刷的图案线条,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邪异的气息!
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复杂咒印,在门票上瞬间浮现,又迅速隐没。
林文斌对此毫无察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后方是否有人追踪,护着妻女尽快逃离这个瞬间变得无比危险的地方。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脚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冲出狭窄喧闹的小巷,一头扎进外面被烈日炙烤得白晃晃的城市街道。
在他们身后,那张沾着不祥血印的黄鹤楼门票,静静地躺在水饺摊油腻的地面上,很快就被一只匆忙路过的、沾着泥污的鞋子踩过,卷入了更深的污秽之中。
那滴血的印记,却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一个不祥的预言。
//巷子对面,老茶馆二楼。
枯槁老者缓缓放下遮挡在眼前、作势喝茶的手。
他浑浊的眼睛透过窗户缝隙,看着林文斌一家仓惶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扫了一眼下方巷子里那张被踩踏的门票,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无声的、冰冷至极的笑容。
他干枯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蘸着杯中早己冰凉的残茶,缓缓写下两个湿漉漉的字:东·京。
茶水很快蒸发,字迹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点深色的水渍。
如同悄然蔓延开的不祥阴影。
//武汉天河国际机场人流如同奔涌的河流,汇聚又分离,裹挟着离愁别绪、商务匆忙和旅途的憧憬。
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在跑道上轰鸣起降,引擎的咆哮是这座现代空港永恒的背景音。
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咖啡香和无数种香水的复杂气息,本该是喧嚣而充满活力的。
但此刻,对林秀云而言,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丈夫林文斌沉重的呼吸声,如同破旧风箱在她耳边嘶鸣,是唯一清晰而锥心的存在。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倚靠在她瘦削的肩上,每一步都走得踉跄而艰难,脸色是骇人的灰败,豆大的汗不断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
两天前在水饺摊强行撕裂本命符箓、施展血咒封印的反噬,正疯狂吞噬着他生命的根基。
那日回到家中后,夫妻二人便开始寻找可能的生路,国内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的。
林氏家族的咒力解构,百年来一首被外界拾荒者窥探,也就是中国本土的诅咒师。
那年为了让血脉留存下去,林文斌12岁被送去了福利院,后来他便失去了与家族的联系,成人后调查才知林氏满门不屈拾荒者,无一人生还。
再后来他遇见了自己的妻子,那时妻子还姓白,是白泽血脉传承人。
二人相遇倒是戏剧性,年轻的他们同样的小心翼翼藏匿在人群之中,一次意外让林文斌英雄救美,水中浮萍的惺惺相惜让他们相爱。
婚后白秀云改姓为林,想摆脱血脉带来的灰暗过往。
“文斌,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林秀云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她一手紧紧搂着丈夫的腰,另一只手则牢牢牵着女儿林雪冰凉的小手。
七岁的林雪异常安静,小脸苍白,大大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茫然。
父亲身上散发出的、那浓重到几乎让她窒息的血腥味和某种冰冷衰败的气息,以及母亲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都在无声地告诉她:天塌了。
他们穿过拥挤的值机大厅,目标明确地冲向国际安检口。
林文斌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将三张飞往东京成田机场的机票和护照塞进妻子手里,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秀云带雪儿走!
立刻过安检,别回头……”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点暗红的血沫,又被他自己强行咽了回去。
“一起走!”
林秀云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我们说好了一起走的!”
“来不及了…”林文斌艰难地摇头,浑浊的目光扫过涌动的人潮,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冰冷,“拾荒者还有别的探子己经进来了……就在人群里,他们在等我落单……” 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颤抖,更多的血沫涌出。
他感觉到,几道冰冷、粘腻、如同毒蛇信子般的目光,己经穿透了层层人群,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对方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能避免在机场这种敏感地带引发大规模骚乱的时机。
“哇——!!!”
旁边一个婴儿车里的孩子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哭声仿佛是一个信号!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强烈恶意的咒力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林文斌一家附近的人群中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带着强烈的“惊惧”与“混乱”暗示,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感染了周围数十米范围内毫无防备的普通人!
//“怎么回事?!”
“头好晕…别挤!
谁推我?!”
“我的包!
有小偷!!”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扩散!
原本有序排队等待安检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叫声、推搡声、物品掉落声、孩子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旋涡。
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互相冲撞,恐惧的情绪如同燃料,被那股隐晦的咒力贪婪地汲取放大!
混乱的中心,林文斌一家被汹涌的人流猛地冲散!
“雪儿!”
林秀云只觉得手上一空,女儿的小手瞬间被挤开!
她惊恐地回头,只见小小的林雪像一片无助的落叶,被混乱的人潮裹挟着推离了好几米远,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文斌!”
林秀云下意识地想抓住丈夫,却发现林文斌猛地将她往前狠狠一推!
一股柔和但坚定的推力将她送向安检口的方向,同时,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在她后背上飞快地划下一个简单却带着灼热守护意志的血符!
“走!!!”
林文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压过了现场的混乱,带着燃烧生命的决绝!
他猛地转身,不再掩饰,不再压制!
一股如同受伤濒死凶兽般的狂暴咒力从他残破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灰败的脸色瞬间被一种不正常的、回光返照般的潮红取代,浑浊的双眼精光爆射,死死锁定混乱人群中几个看似普通、却散发着冰冷杀意的身影!
他不再是为了守护妻女而压抑自身,而是为了给她们争取一线生机,主动将自己点燃,化作最醒目的靶子,吸引所有猎食者的目光!
“目标现身!
动手!”
混乱人潮中,一个穿着机场清洁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低喝一声。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一个推着行李车的商务人士,一个抱着玩具熊哭泣的小女孩眼神却冰冷如刀,一个拿着手机焦急打电话的老妇人——几乎同时撕下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