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絮在月户的机械指缝间凝成冰晶，第三云海清晨特有的冷光穿透防风镜，在他虹膜上折射出棱柱状光斑。
维修靴底吸附着云桥表面蚀刻的《金刚经》梵文，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咒文残影。
这是本月第七次检修七十二号云桥，但臭氧浓度比往常高出23.7%。
"三百西十度轴位。
"他对着腕间青铜传音螺报数，机械左手掌心弹出一支钨钢音叉。
当音叉轻触桥体接缝时，青色光纹沿着十万八千块云晶齿轮的咬合处流淌，如同在巨兽血管中穿行的萤火虫群。
传音螺传来沙沙杂音："气象站数据显示正常，你确定...""错位量0.03毫米。
"月户用义齿咬开检修包，耳垂上的时砂吊坠突然逆时针旋转半周。
这是师父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青铜沙漏里封存着会呼吸的流沙。
此刻那些金砂正在疯狂撞击玻璃壁，像是要逃离某种不可见的威胁。
云层深处传来细微的噼啪声。
成群的噬魂银鱼突然冲破云海，半透明骨翼切割雾气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
这些本该在晨光中沉睡的灵物，此刻却像被烙铁驱赶的羊群。
月户看见领头银鱼的眼球正在玻璃化，珍珠白的鳞片裂开蛛网状血痕——和二十年前云海崩塌前的征兆一模一样。
"不是迁移。
"他扯下防风镜，义眼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它们在逃命。
"师父焦黑的半张脸突然浮现在记忆里。
那个总爱用齿轮泡酒的老头子，在被刑佛机关吞噬前最后一刻还在嘶吼："银鱼死谏，云海泣血！
"第一块云晶齿轮迸裂时，月户的机械义肢开始不受控震颤。
这具用刑佛残片打造的左臂，此刻每个关节都在发出诵经般的嗡鸣。
他猛地撕开衣袖，发现皮下植入的108枚降魔钉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警告！
第三象限引力波异常！
"传音螺突然传出刺耳警报，质检员林珩的机械目镜在虚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月户，你头顶的云层密度正在量子化坍缩！
"来不及回应，整座云桥突然发出巨鲸哀鸣般的震颤。
月户抓住桥栏的瞬间，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浩瀚云海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棉絮，一道暗紫色裂隙正在急速扩张。
成吨的碎云如银河倾泻，在坠落的雾瀑中，半截金色机械佛手缓缓升起。
那佛手掌心的卍字纹路泛着尸油般的光泽，断裂的梵文锁链缠绕在指节间，每根锁链末端都坠着拳头大小的骷髅铃铛。
月户的义眼自动启动显微模式，清晰看到佛手指甲缝里嵌着无数微型齿轮，每个都刻着"大悲胎藏"的阴文。
"是刑佛机关的残骸！
"林珩的惊呼夹杂着仪器爆裂声，"二十年前吞噬你师父的那尊..."佛手突然屈指叩击虚空。
难以名状的声波席卷云海，七十二号云桥瞬间扭曲成麻花状。
月户被甩向裂隙边缘，在失重瞬间用音叉刺入桥体。
他的机械左手突然自主行动，五根手指反向弯折成莲花印，掌心迸出暗金色佛光。
"孽障！
"苍老的呵斥声首接在脑内炸响。
月户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在动，发出的却是陌生声音："大悲空性，岂容尔等窥伺！
"佛手应声抓来，带起的罡风掀飞月户的防风服。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时砂吊坠的刹那，沙漏中的金砂突然凝成实体，化作金钟罩护住他周身。
密密麻麻的梵文从吊坠中涌出，与佛手掌心的卍字纹发生剧烈碰撞。
云海沸腾了。
无数齿轮从裂隙中喷涌而出，在空中自动组装成机械罗汉。
它们眼眶里转动的不是佛珠，而是布满血丝的活人眼球。
月户的义肢传来钻心剧痛，降魔钉一枚接一枚弹出，在云桥上烙出焦黑的《往生咒》。
"月户！
用血祭器！
"林珩的吼叫穿越空间震荡传来，"你师父说过，刑佛畏血！
"咬破舌尖的瞬间，月户尝到了铁锈味与某种诡异的檀香。
混合着血液的唾沫喷在机械左臂接缝处，那些正在佛化的金属部件突然发出惨叫般的摩擦声。
趁此间隙，他扯下时砂吊坠按在佛手断口处。
奇迹发生了。
原本狂暴的机械佛手突然静止，骷髅铃铛齐齐转向吊坠方向。
沙漏中的金砂开始倒流，在虚空勾勒出模糊的宫殿轮廓。
月户隐约看见无数戴镣铐的身影在宫殿中行走，他们后背生长着齿轮与荆棘融合的诡异器官。
"时砂...遗族..."佛手内部传出齿轮卡涩般的话语，暗紫色裂隙突然收缩。
当月户从剧痛中清醒时，云海己恢复平静，唯有掌心多出一枚刻着"墨"字的青铜钥匙。
传音螺响起林珩变调的声音："检测到因果律污染！
你的生命体征正在分裂成十二个平行版本！
"月户低头看向云海倒影，水面映出十二个不同年龄的自己。
最年长的那个身影左臂己完全佛械化，肩头坐着个穿血袈裟的机械僧侣。
当他试图触碰倒影时，所有镜像突然齐声开口："找到墨离，在荆棘刺破王冠之前..."轰鸣声打断警示。
月户抬头看见三艘幽冥界的黑晶舰穿透云层，舰首镶嵌的嚎叫荆棘正在疯狂生长。
他握紧青铜钥匙，机械左臂残留的佛光突然化作青烟，在云桥上烙出一行小篆："第一劫启，千佛同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