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盯着锦盒里的断梳，喉咙发紧。
那缕青丝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像条沉睡的小蛇。
魏忠贤捧着盒子的手稳如磐石，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透着不正常的粉白色。
“陛下？”
老太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株山参可是用天山雪水……朕突然想起还有奏折要批。”
林小凡猛地合上锦盒，力道大得差点夹到魏忠贤的手指，“王承恩，带路！”
转过宫墙拐角，他立刻揪住王承恩的衣领：“那玩意儿什么意思？”
老太监嘴唇哆嗦着：“青丝断梳……通常是……是……说人话！”
“宫里处置罪妃时……先断其发……”林小凡胃部一阵绞痛，拔腿就往坤宁宫跑，明黄袍角扫过朱红宫墙，惊飞几只乌鸦。
坤宁宫外跪着一地太医，为首的院判正在廊下煎药，药罐里咕嘟冒泡。
见皇帝驾到，众人慌忙行礼，有个年轻太医甚至打翻了药匙。
“皇后怎么样？”
林小凡喘着粗气问。
院判擦了擦汗：“回陛下，娘娘是急火攻心引发旧疾……这方子需用三钱百年山参做药引……”林小凡眼前闪过魏忠贤的锦盒，后脊发凉。
他踹开殿门，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雕花拔步床上，周皇后安静得像个纸人，比大婚时更瘦，嘴唇泛着青紫色，枕边搁着块染血的手帕。
床边坐着穿桃红比甲的田秀英，正用湿帕子给皇后擦汗。
“陛、陛下？”
田秀英惊得跳起来，脑袋撞到床柱的镂空铜钩。
林小凡认出是那天泼他参汤的少女，她没施脂粉，眼睛肿得像核桃，怀里还抱着个古怪的布包。
“你在这儿干嘛？”
田秀英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臣妾……臣妾给皇后姐姐送安神香囊……”布包突然蠕动，发出“喵”的一声。
“你管这叫香囊？”
林小凡一拽，布包散开，滚出只灰白相间的奶猫，脖子系着红绳铃铛。
田秀英“扑通”跪下：“宫里不许养猫，但臣妾听说猫能驱邪……皇后姐姐总做噩梦……”奶猫蹿到周皇后枕边，嗅了嗅她的鼻息，突然炸毛尖叫。
几乎同时，周皇后猛地睁眼，瞳孔扩散得吓人。
“陛下快走！”
她枯瘦的手抓住林小凡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要……要……”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在龙凤锦被上。
奶猫受惊跳窗，撞翻了窗台上的青瓷花瓶。
“传太医！
快！”
混乱中，林小凡注意到周皇后枕下露出半截黄纸，悄悄抽出来——是张皱巴巴的符咒，朱砂画着扭曲图案，中间写着“乐和”二字，却被一道血痕贯穿。
“这是？”
田秀英倒吸一口凉气：“厌胜之术！”
殿外传来杂沓脚步声，魏忠贤带着一队锦衣卫闯进来，绣春刀在灯笼下泛冷光。
“老奴听闻皇后凤体违和，特来……”魏忠贤的目光落在符咒上，嘴角微妙扬起，“咦？
这不是巫蛊用的……是你干的？”
林小凡攥紧符纸。
老太监露出受伤的表情：“陛下明鉴，老奴方才一首在司礼监批红。”
他忽然凑近，低声道，“不过老奴倒是知道，周国丈上月从白云观请了位道士进宫……”林小凡心头一震——历史上周皇后的父亲周奎确因贪财坏事，但这脏水泼得也太快了！
“陛下！”
王承恩慌慌张张跑进来，“锦衣卫在御花园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道士！”
魏忠贤抚掌微笑：“巧了不是？”
“带上来。”
林小凡咬牙道。
被押进来的道士瘦得像竹竿，道袍沾满泥巴，腰间别着把木剑——剑柄赫然刻着“乐和”二字！
“妖道！”
田秀英突然扑上去挠他的脸，“你害我姐姐！”
道士被打得嗷嗷叫：“冤枉啊！
贫道只是来捉……捉……捉什么？”
“捉猫妖！”
道士指着窗台猫逃走的方向，“那猫儿是妖物所化，专吸贵人精气！”
林小凡差点气笑。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殿内众人己议论纷纷。
他注意到魏忠贤的指尖在轻敲腰带上的玉扣——像是某种信号。
果然，锦衣卫千户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在道士住处搜出与皇后生辰八字相符的草人！”
局势急转首下。
按祖制，巫蛊案涉事者当处极刑，连坐九族。
林小凡看着昏迷的周皇后，又看看跪地发抖的田秀英，突然福至心灵。
“王承恩，去把李铁嘴找来。”
“现在？”
老太监懵了。
“现在！”
林小凡踹了他一脚，“再带只活公鸡！”
当李铁嘴抱着公鸡气喘吁吁赶到时，坤宁宫己挤满嫔妃和太监。
林小凡夺过公鸡塞给道士：“你不是会捉妖吗？
现场作法！”
道士傻眼了：“这……这……怎么，不敢？”
林小凡冷笑，“那朕帮你。”
他抄起案上裁纸刀，手起刀落——鸡头落地，热血喷了道士满脸。
“啊！！！”
道士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林小凡拎着无头鸡绕床三圈，把血滴在符咒上，转向李铁嘴：“该你了。”
说书人何等机灵，当即一拍惊堂木：“各位看官！
此乃上古驱邪秘法！
鸡血破煞，妖祟显形！”
他指着鸡血在符咒上晕开的痕迹，“瞧！
这血纹走向分明是‘吉’字！
说明皇后娘娘凤命贵重，连邪术都能反噬为祥！”
满殿哗然。
魏忠贤眯起眼睛：“陛下，这未免……未免什么？”
林小凡把血符拍在案上，“魏公公难道不信天意？”
他转向太医，“愣着干嘛？
用鸡血做药引！”
一碗混着鸡血的汤药灌下去，周皇后的呼吸竟真的平稳了些。
林小凡趁机宣布：“皇后静养期间，六宫事务暂由……由田妃代管。”
田秀英惊得咬到舌头：“我？”
“对，就是你。”
林小凡把奶猫塞回她怀里，“照顾好这‘猫妖’。”
离开坤宁宫时，魏忠贤在长廊阴影处拦住他：“陛下今日手段，倒让老奴想起嘉靖爷。”
——这是试探，更是威胁，嘉靖帝晚年差点被宫女勒死。
林小凡假装没听懂：“魏公公，朕听说你养了只纯白的波斯猫？”
魏忠贤脸色微变：“陛下何意？”
“没什么。”
林小凡拍拍他肩膀，“就是突然想尝尝猫肉火锅。”
当夜，林小凡辗转难眠。
三更时分，窗外传来“喵”的一声。
他推开窗，看见田秀英的奶猫叼着个东西跳进来——是半块被咬烂的桂花糕。
“这哪来的？”
林小凡掰开糕点，发现里面藏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周后膳食有异，速查尚膳监刘安。”
字条背面还粘着几根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