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这个数字像用烙铁烫在陈默的脑子里,
每一天的流逝都伴随着监狱高墙上那扇小窗透进来的光线的移动,
伴随着号子里其他犯人粗重的呼吸和梦呓,
伴随着对过往无尽的悔恨与对未来的那一点点几近熄灭的微光。今天,
这数字终于走到了尽头。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他五年的青春和热血。
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混合着青草和远处城市的尘埃。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里只捏着一个薄薄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他进来时的几件私人物品——一块停了针的手表,一个空钱包,
还有一张被摩挲得边缘发毛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
眼睛里盛着整个世界的阳光。左边是他,陈默。右边是林浩,他最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就是这份过命的交情,让他在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做出了一个彻底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决定。那天晚上,林浩哭着打来电话,声音破碎,
了……我撞人了……可能…可能没气了……怎么办……我会死的……”他记得自己冲进雨幕,
找到失魂落魄、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林浩,还有那辆引擎盖扭曲变形的车。现场惨烈,
被撞的人已经没了声息。林浩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眼睛里是全然的恐惧和绝望:“默哥,我不能进去!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我刚和小雅订婚,我进去了她就完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而他陈默呢?孤儿一个,无牵无挂,在一家修车厂打工,前途渺茫。除了林浩这个兄弟,
他似乎没什么不能失去的。“浩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你走吧。
”林浩惊愕地看着他。“记住,车是我的。我开的车。你什么都不知道,今晚没见过我,
也没给我打过电话。赶紧走,别让人看见。”“默哥……”林浩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这不行……”“少他妈废话!”陈默猛地推了他一把,“记住我的话!好好照顾你爸妈,
还有……对小雅好点。”林浩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雨夜里。然后,陈默报了警,
平静地对赶来的警察说:“是我开的车。”过失致人死亡,对方家属拒绝谅解,顶格判决,
五年。进去前,林浩握着他的手,眼睛红肿,发誓:“默哥,你就是我亲哥!五年,就五年!
你在里面好好的,出来兄弟我养你!我的就是你的!等我站稳了,公司分你一半!
我和小雅永远记得你的恩情!”头两年,林浩还常来看他,嘘寒问暖,
说着外面的生意如何有了起色,和小雅如何幸福,每次都留下不少钱和东西,
反复说着“哥你再忍忍,就快出来了”。陈默觉得,这五年虽然难熬,但值了,
他保住了一份兄弟情,成全了兄弟的幸福。可后来,林浩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理由总是生意忙,要出差。再后来,几乎断了音讯。最后一年,更是杳无音信。
陈默安慰自己,浩子肯定是太忙了,出狱那天,他一定会来接风洗尘。此刻,
他站在监狱外的空地上,四下张望。没有预想中热烈欢迎的人群,
没有林浩那辆熟悉的奔驰车,只有几只麻雀在路边啄食。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也许浩子记错日子了?或者堵在路上了?
他试图用五年前那张照片上灿烂的笑容来安慰自己。他深吸一口气,
凭着记忆走向最近的公交站。五年,城市的变化大得惊人,高楼拔地而起,
陌生的繁华让他有些眩晕。他需要先找到林浩。身无分文,他只能徒步。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才终于找到那个他曾无比熟悉的高档小区——“悦府”。五年前,
林浩和小雅在这里买了婚房,他还来帮忙搬过家。小区门禁森严,他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他报出林浩的名字和楼栋单元号。保安狐疑地打量着他这一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寒酸,
对着内部通讯器说了几句。等待的那几分钟,陈默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想象着兄弟重逢的画面,林浩会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或许还会捶他一拳,
骂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小雅应该也在家,可能会做一桌好菜……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从小区里缓缓驶出,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陈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窗降下一半,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英俊,穿着昂贵的西装,
正笑着对副驾说着什么。是林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然而,
他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烫着时髦的卷发,妆容精致。但那不是小雅。这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一岁的小宝宝,
正拿着一个玩具逗弄着。林浩笑得一脸幸福,侧过头极其自然地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
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宝宝的脸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车窗缓缓升起,
隔绝了车内温馨的画面,也仿佛隔绝了陈默所有的希望和呼吸。车子从他面前滑过,
没有片刻停留,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陈默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五年的牢狱之灾,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煎熬,兄弟义气的支撑,
在刚刚那幅画面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保安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哦,
林先生一家出门了啊。你找他什么事?跟他预约了吗?”陈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家……出门?那……小雅呢?他替林浩顶罪,坐了五年牢。出狱第一天,
见到的是林浩开着豪车,带着陌生的美妻娇子,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那他自己呢?
这五年,又算什么?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慢慢地从他的心底深处,
一丝丝地钻了出来。第二章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陈默的四肢百骸。
他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僵立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那辆象征着背叛与奢靡的黑色卡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车轮卷起的细微尘埃,
仿佛都带着嘲弄的味道。“哎,问你呢?找林先生到底什么事?没预约我不能让你进去。
”保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审视。
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陈默洗得发白的旧衣裤和手里寒酸的塑料袋,
那份警惕几乎化为实质。陈默猛地回过神,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绝望骤然被一股灼热的岩浆所取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极力压制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怒吼和颤抖,
得不像自己的:“刚才……车上那个……是林浩的……”“当然是林太太和他们家小少爷啊。
”保安理所当然地回答,带着一丝对业主富贵生活的自然推崇,
“林先生一家可是我们小区的模范家庭,恩爱得很呐。
”“模范家庭……”陈默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
那原本可能是林浩和小雅的。是他,用自己的五年,替林浩保住了这所谓的“幸福人生”,
然后被无情地剔除在外,甚至被遗忘。“那……原来那个……小雅呢?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问出这个问题,声音干涩。保安愣了一下,
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什么小雅?没听说过。林先生家就只有一位林太太,
就是刚才那位。你到底是谁?找林先生干什么?”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
大有随时呼叫支援的架势。陈默看着保安戒备的脸,看着眼前这栋奢华却冰冷的高档小区,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粉碎。他明白了,林浩不仅拥有了新的生活,
而且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包括那个他曾信誓旦旦要好好对待的未婚妻小雅,
也包括他这个“过命”的兄弟。他替人顶罪坐牢,人家却在外面娶妻生子,飞黄腾达,
甚至可能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没人知道这富贵生活背后那桩血淋淋的罪孽和五年的冤狱。
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在这里闹起来毫无意义,
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图谋不轨的人抓走。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他低下头,避开保安探究的目光,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事了。我可能……认错人了。”说完,
他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身后的保安嘀咕了一句:“神经病……”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繁华盛世。
可这一切落在陈默眼里,全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了扭曲晃动的背景板。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像一具行尸走肉,耳边反复回响着林浩当年的誓言。“默哥,你就是我亲哥!
”“出来兄弟我养你!我的就是你的!”“我和小雅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还有刚才那温馨刺眼的一幕,保安那句“模范家庭”……哈哈……模范家庭?养我?
你的就是我的?恩情?巨大的悲愤和嘲讽在他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憋得他几乎要爆炸。他想怒吼,想质问,想抓住林浩的衣领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可他连林浩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五年,足以改变太多。他与社会脱节,身无分文,
举目无亲。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付出巨大代价守护的兄弟,却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饥饿和疲惫阵阵袭来。他蹲在路边,看着眼前匆匆走过的行人,
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将他彻底淹没。塑料袋里的那块旧手表,
指针永远停在了他人生剧变的那个夜晚。他必须找到林浩。不是为了相认,
不是为了索取回报,他必须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小雅到底怎么样了?这五年,
他究竟是怎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的?可是怎么找?他连林浩的手机号都换了。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压垮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以前修车厂的老师傅,老刘。
老刘为人仗义,或许知道一些林浩的情况,至少,能让他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他一路问询,穿过大半个城市,
终于找到了那家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修车厂。还好,厂子还在,只是招牌旧了些。正是午后,
厂里有些忙碌,机油味和金属敲击声熟悉又陌生。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钻在一辆车底下检修。“刘师傅?”陈默试探着叫了一声。
车底下的人滑了出来,满手油污,脸上带着劳作后的汗水。正是老刘。他抬起头,看到陈默,
先是愣了一下,仔细辨认了几秒,眼睛猛地瞪圆了,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陈默?!是你小子?你出来了?!”老刘猛地站起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但惊喜之中,又迅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惊讶,有同情,
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陈默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见到故人,尤其是曾经对他不错的长辈,他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刘师傅,是我,
我出来了。”“哎呀!出来好,出来好啊!”老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身上擦了擦油污的手,想拍拍他又似乎不好下手,“你看你这……瘦了,也黑了。
吃了不少苦吧?”简单的问候,却差点击垮陈默的防线。他强忍着情绪,摇摇头:“还好。
刘师傅,我……”“还没吃饭吧?走,先去我办公室歇会儿,我让伙计去买点吃的。
”老刘打断他,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往旁边一间简陋的办公室走,但那热情里,
总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劲儿。办公室很小,堆满了零件和单据。老刘给他倒了杯水,
眼神有些飘忽,不太敢直视他。陈默喝了一口水,温水划过干涩的喉咙,
稍微缓解了他的焦虑。他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切入主题:“刘师傅,
我……我想问问,你知道林浩现在怎么样了吗?我找不到他了。”“哐当!
”老刘手里正在摆弄的一个茶杯盖掉在了桌子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
甚至有些发白。他低下头,捡起杯盖,含糊地说:“林……林浩啊……他……唉,
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发达了……我们这些人,
哪还够得着跟他联系啊……”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老刘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刘师傅,
”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刚刚……在悦府小区门口看到他了,
他开着好车,带着老婆孩子……那女的看着很年轻,不是小雅。刘师傅,你告诉我,小雅呢?
林浩他……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老刘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他猛地打断陈默:“你……你看到他了?!他还带着孩子?
”陈默死死盯着他:“刘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我替他坐了五年牢,
我总该有权利知道真相吧?!”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积压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老刘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也似乎被那句“替他坐了五年牢”触动了。他颓然坐下,双手搓着脸,半晌,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造孽啊……真是造孽……”老刘喃喃自语,终于抬起头,看着陈默,
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无奈,“陈默,你……你太傻了……你当初就不该替他扛啊!
”“林浩他……他早就不是以前的林浩了。”老刘的声音干涩,“你进去后大概一年多吧,
他就搭上了一个富家女,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听说那女的家里很有钱,有背景,
能帮到他很多。然后他就……他就跟小雅解除婚约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亲耳听到确认,陈默还是感觉心脏像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得他蜷缩了一下。“小雅呢?
小雅怎么样了?”他更关心那个善良温柔的姑娘的下落。老刘的眼神黯淡下去,
摇了摇头:“小雅那孩子……命苦啊。听说被解除婚约后,受了很大打击,整个人都垮了。
具体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好像离开这个城市了,也有人说她……唉,
反正再也没见过了。林浩这事做得太不地道,当时不少知道内情的老朋友都骂他,
但他那时候已经攀上高枝了,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怎么说。”陈默听着,拳头越攥越紧,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仿佛能看到小雅被无情抛弃后绝望痛苦的样子。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他替林浩顶罪!如果他当时没有站出来,林浩自己去承担罪责,小雅或许会痛苦,
但不会遭受这样的背叛和欺骗!是他,他的所谓“义气”,间接害了小雅!
“那……我的事呢?”陈默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就从来没想过……”老刘苦笑一下,
压低了声音:“陈默,这话我本来不该说……但看你这样……我提醒你一句,算了,
别再去找他了。现在的林浩,我们惹不起。他那个老丈人势力很大,他公司也开得风生水起。
你顶罪这事……说句难听的,他恐怕最不想的就是被人提起。你去找他,
说不定……”后面的话老刘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你去找他,非但讨不到公道,
反而可能引来麻烦。“他恐怕最不想的就是被人提起……”这句话像一把冰锥,
彻底刺穿了陈默的心脏。原来,他那五年的牺牲,在林浩眼里,不仅一文不值,
甚至是一个急于抹去的污点,一个妨碍他锦绣前程的绊脚石。所以,他断了联系,所以,
他娶妻生子,逍遥快活,把他这个“恩人”彻底遗忘在监狱的高墙之内。
巨大的愤怒和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陈默所有的理智。他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
吓得老刘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在哪?!”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骇人的戾气,
“他的公司在哪?!告诉我!”“陈默,你冷静点!别做傻事!”老刘急忙劝道。“告诉我!
”陈默几乎是在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起。五年的压抑,五年的委屈,五年的信仰崩塌,
在这一刻全部化为毁灭一切的怒火。老刘被他吓住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低声说出了一个地址:“在市中心,金茂大厦,顶层好像就是他公司的总部……陈默,
你……”老刘的话还没说完,陈默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他要去问问林浩,
问问他那颗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他要替自己,也替那个不知所踪、命运未卜的小雅,
讨一个公道!哪怕鱼死网破,他也要撕开林浩那副虚伪的面具!第三章金茂大厦,
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金红色的光芒,高耸入云,
象征着财富、权力和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陈默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刺眼的玻璃尖顶,
感到一阵眩晕。他曾和林浩在工地搬砖时,躺在臭烘烘的工棚里,
畅想着未来有一天能进出这样的地方,成为人上人。那时虽然穷,但兄弟俩的心是滚烫的,
梦想是纯粹的。如今,林浩果然实现了梦想,站在了这云端之上。却是踩着他的脊梁,
踏着他的五年冤狱,抹杀着过去的承诺与罪孽,一步步爬上去的。
大厦门口进出的人无不衣冠楚楚,步履匆匆,带着精英式的冷漠和高效。
陈默这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寒酸和满身的戾气,立刻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先生,
请问您找谁?”两名保安上前,拦住了径直往里冲的陈默,眼神警惕。“我找林浩!
”陈默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林浩?”保安对视一眼,
显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您是指林总?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你告诉他,
我是陈默!让他出来见我!”陈默试图推开保安,
但他的体力在五年的消耗和半天的奔波下早已所剩无几,轻易就被拦住了。“对不起,
没有预约不能见林总。请您离开。”保安的态度强硬起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放开我!
林浩!你给我出来!林浩!你个王八蛋!你出来!”陈默挣扎着,嘶吼着,
像一头被困的绝望野兽。他的吼声在空旷奢华的大堂里引起回响,
那些进出的白领精英们纷纷侧目,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厌恶的目光。“怎么回事?
吵什么吵?”一个穿着西装、经理模样的人皱着眉头走过来。“李经理,这个人没有预约,
硬要见林总,还在这里大声喧哗。”保安赶紧汇报。李经理打量了一下状若疯狂的陈默,
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冰冰地说:“把他请出去。林总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阿猫阿狗……”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陈默的耳朵里。他为了林浩付出一切,
最终在这些人眼里,只是纠缠大人物的“阿猫阿狗”?愤怒和屈辱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猛地挣脱了保安,就要往电梯口冲。“拦住他!”李经理厉声喝道。更多的保安围了过来,
粗暴地将他制服,扭打着将他往外拖。拳头和警棍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身上,
带来沉闷的痛感。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死死地盯着电梯的方向,
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然而,没有。林浩甚至没有露面。
他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出了金茂大厦的旋转门外,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口袋里的旧手表掉了出来,表盘在地上磕裂开一道清晰的纹路。“再敢来这里闹事,
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报警抓你!”李经理站在门内,居高临下地丢下一句话,眼神冰冷。
旋转门无声地转动,将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与他彻底隔绝。
周围是路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陈默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连林浩的面都见不到,
就被他世界里的看门狗轻易地踩在了脚下。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为什么?
凭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信守了兄弟的承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为什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没有公道可言了吗?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缓缓驶到大厦门口。车窗降下,
露出林浩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正笑着对副驾上的女人说着什么,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地上的狼狈身影。那个瞬间,陈默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看到了林浩脸上那轻松、幸福、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那笑容清晰地告诉他,这五年,
林浩没有哪怕一刻,因为他的牺牲而感到愧疚和不安!
保安和李经理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小跑着上前。“林总,林太太。”“没事吧?
刚才有个疯子闹事,已经处理掉了,没惊扰到您和太太吧?”李经理弯着腰,语气恭敬无比。
林浩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没事。以后这种不相干的人,
直接处理掉就行,别惊动上面。”他的声音慵懒而充满权威。“是是是,您放心。
”车子没有多做停留,直接驶入了地下车库的入口。自始至终,
林浩的目光没有向陈默这边偏移一丝一毫。或许是真的没看见。或许……是看见了,
却根本认不出这个为他顶罪五年、变得憔悴苍老的兄弟了。又或许,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