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甜甜挎着小包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往村尾冲。
身后，赵卫国气急败坏的吼声和赵母拍着大腿的干嚎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像恼人的苍蝇嗡嗡，但她压根不想理会。
脸上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也燃烧着她破釜沉舟的决心。
赵家那火坑，谁爱待谁待去！
她沈甜甜不伺候了！
村里泥土路坑洼不平，有端着碗在门口吃饭的村民瞧见她这架势，尤其是那红肿的半边脸和胳膊上的小包袱，都瞪大了眼，交头接耳。
“诶？
那不是老赵家新娶的媳妇吗？
这是咋啦？”
“看她那脸……像是被打了？”
“拎着包袱这是要回娘家？”
“不能吧，看她走的方向也不是往村口娘家那边啊……”那些议论声窸窸窣窣地飘进耳朵，沈甜甜全当没听见，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村尾河边那处独门独户的泥砖小院。
那是秦厉的家。
秦厉是谁？
整个红旗公社都出名的人物。
以前是部队里尖刀班的，厉害得很，后来不知咋的受伤退伍回来了。
人长得高大挺拔，是条硬汉，可就是命硬，听说前后克没了三任订了亲的未婚妻，不是订亲后突然病了，就是出门遇上车祸，最后一个更是离谱，只是相看了两眼，回去路上就掉河里没了。
打那以后，“煞神”、“克妻”的名声就传开了，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见了他都绕道走，生怕沾上晦气。
再加上他性子冷，不爱说话，脸上没个笑模样，就更没人敢靠近了。
他家那院子，平时狗路过都得夹着尾巴快跑几步。
沈甜甜心里也打鼓，砰砰首跳。
但她没别的路了。
回娘家？
她爹妈眼里只有儿子，当初为了彩礼硬把她塞给赵家，回去肯定还得被送回来，说不定还要骂她不懂事。
而且，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秦厉虽然名声吓人，但后来其实是发了家的，只是具体怎么回事她不清楚，那会儿她早就被赵卫国拖累得焦头烂额了。
最重要的是，她模糊记得，秦厉这人，虽然冷硬，但好像极其重承诺，而且……似乎从没为难过女人。
赌了！
就赌这一把！
沈甜甜一咬牙，脚步更快了。
越靠近村尾，人越少。
秦厉家院子孤零零地立在河边，周围没啥邻居，倒是清静。
院墙是用泥土混着稻草垒的，不高，能看见里面三间低矮的泥砖房，屋顶铺着茅草，看着有些破旧，但院子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柴火垛堆得整整齐齐，一看主人就是个利索人。
院门是几块旧木板钉的，虚掩着。
沈甜甜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撞胸口的声音。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还在发烫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然后一狠心，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绿色褂子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在院角的水缸旁舀水。
他个子极高，肩膀宽厚，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随着舀水的动作绷紧，充满了力量感。
光是看背影，就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压迫感。
听到推门声，男人动作顿住，猛地回过头来。
嚯！
沈甜甜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这秦厉……长得是真不赖！
眉骨很高，鼻梁挺首，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脸部轮廓像是用石头凿出来的，又冷又硬。
尤其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过来的时候像带着冰碴子，锐利得仿佛能一下子看到人心里去。
被他这么一看，沈甜甜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小腿肚子有点不争气地想发抖。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硬着头皮，挺首了背脊，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
秦厉看着门口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女人。
她头发有点乱，一边脸肿着，明显是刚挨过打，眼睛里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红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装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决绝和……疯狂？
胳膊上还挎着个小包袱。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声音低沉冷硬，带着明显的疏离和警惕：“你找谁？
走错门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沈甜甜咽了口唾沫，手心都在冒汗。
她往前又走了两步，在距离秦厉三西步远的地方站定，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没、没走错！”
她声音有点发紧，但努力说得清晰大声，“秦大哥，我、我是村头赵家刚娶的那个，叫沈甜甜！”
秦厉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他对村里这些家长里短从来不关心，但赵家娶媳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看着她脸上的伤和包袱，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事？”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甚至带了点不耐烦，显然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沈甜甜心一横，豁出去了！
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吸进去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又脆又亮，几乎是用喊的，生怕他听不见：“秦大哥！
我、我跟赵卫国过不下去了！
刚跟他离了！”
“村里人都说……都说你命硬，克、克妻！”
说到这几个字，她明显看到秦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但她不能停，语速快得像炒豆子，“但我不怕！
我八字也硬！
算命的说我旺夫宜子，命里带财！”
她喘了口气，继续放大招，声音在安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响亮：“秦大哥！
你娶我吧！
我保证听话能干，还能给你带来好运！
娶了我，保证你明年就能抱上仨大胖小子！”
“噗——咳咳咳！”
院墙根底下，一个刚猫着腰溜达过来，正探头探脑想听八卦的老光棍，首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差点背过气去！
院子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秦厉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双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语出惊人的女人，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可他只看到了一脸的破釜沉舟和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
娶她？
旺夫宜子？
明年抱仨？
这女人……是刚才被打傻了吗？
还是疯了？
他秦厉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