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桑个矮,一头天生膨胀的自然卷老是被同学叫爆炸大王,加上脾气暴躁,又多了一个炸毛狗的称号,这天笑话她的人太多,她反击能力有限,放学后她把头发藏进校服里,再也忍不住地边哭边跑回家。
大门嘭地一声响,林文礼一哆嗦,手里的竹编活差点掉地上。
林文礼闲来就爱编些背篓提篮什么的,缝三六九赶集时卖几个补贴家用。
一进门林微桑直往堂屋去,林文礼喊住她:“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最近小丫头脾气暴涨,以前三两句还能唬住她,现在是越来不服管教了,理都不理人,书包朝竹沙发一扔,气鼓鼓地憋出一句话:“我发誓再也不喜欢他们了!”
林文礼跟在后头耐心问:“怎么了?他们是谁?怎么就不喜欢他们了?”
林微桑转过身敞开校服,压扁的长发一下膨胀起来,盖住小小的脸蛋,带着哭腔:“他们叫我爆炸大王炸毛狗!”
别说,形容的还是那么回事,林文礼对同学的说辞一脸肯定,声音极小,“嗯,像。”
林微桑甩一把眼泪,仰头长啸:“我不管,我要剃头重新长头发。”
“剃吧剃吧,剃了变丑八怪然后再长成炸毛狗。”林文礼又比了个喝酒的姿势提醒:“记得剃头找齐大书。”
齐大书是整条街上唯一营业的剃头匠,好酒,只要有人带酒上门找他剪头发都免费,可是免费的代价是会顶着个地中海回去。
林微桑没钱又不想变成地中海,想了想摇头,“算了我不剃了,我还是写作业吧。”
林微桑提着书包砸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暴力销完铅笔开始奋笔疾书,林文礼悄悄瞅了一眼,小丫头压着个小本子,东描西化,发泄情绪呢。
“我看看写了啥。”
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大小不一,林微桑一下捂住本子。
林文礼感叹道:“我这出色的书法果然影响不了雷打不动的顽石。”
从林微桑会说话开始林文礼就开始给她讲故事,教她数数,认字,握笔,写句子,林微桑的反馈从来没有令人满意过。
林文礼抽过本子,上歪歪扭扭写着:我讨厌告状精王佳佳,传事大喇叭冉桂香,超级讨厌鬼温洛。
紧接着是新写的:还有我同学,他们笑我是爆炸大王炸毛狗。
林微桑很聪明,不会写的字用的拼音代写,一个不错。
林文礼叹了口气,得亏没写他,依林微桑记仇的小性子可以给他列出千百条罪状。
林微桑很不耐烦,“看完还给我。”
林文礼眨眨眼:“就没有值得喜欢的人写吗?比如我?”
其实这小本子是林文礼专门给林微桑买的,林微桑脾气不好,老是撅着那张包子脸无处撒气,于是乎就让买了个外观好看的本子给她写写画画,好让她规规矩矩安***着一会儿少闯点祸事。
林微桑忘记了自己还在气头上,接过本子,翻了个白眼,摸出字典边查边写:我喜欢:爷爷,王成成哥哥、温叔叔、王叔叔。
林文礼问:我林老头就一点都不值得你写一下喜欢的原因。”
林微桑答:“本子太小,写您占地太大。”
林文礼:“回头我给你买大本子,你多写写我。”
林微桑摇头,“我决定了,我还是把您擦掉。”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不喜欢你了。”
林文礼:“•••••”
这小孩脾气怪得很,也不知道随了谁,林文礼强行没收了本子,理由是怕被剔除喜欢的人行列。本子里夹杂一张折叠纸片,上面画了一只猪和一只乌龟,中间空白处写着祝爷爷三个大字。
见林文礼瞬间黑脸。
林微桑抓紧书包:“你果然不满意这份礼物。”
林文礼弯下了身子摸了摸鞋子,林微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提着书包拔腿就跑,果然不其然一只球鞋稳稳当当地砸到了她后背上,她故意发出惨叫:“林老头你一点都不爱我!”
猪和乌龟周围其实有白色扭曲的金粉笔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寓意为祝爷爷诸事顺利、朱颜鹤发、青春永驻,龟年鹤寿。
林文礼裂开嘴,看来他平常没事给她讲成语,还是有效果的,他的孙女就是聪明,就是抄的字写的太难看了,哎,一个一年级的娃儿,能将复杂的字誊抄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他将小纸片收了起来。
···
林微桑觉得自己的童年特别悲惨,三岁丧父丧母,爷爷不疼,舅舅不爱,还不讨人喜欢。
年初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朋友,想借着和对门邻居家哥哥王成成较好的关系和王佳佳友好发展,结果王佳佳说,我妈不让我跟成绩不好的一起玩,你的爆炸卷会传染,我不想像你那么丑。
前一句话林微桑还能接受,是事实,后一句气得她大爆粗口,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王佳佳瘪嘴耷眉,泪眼汪汪,跑去林老头那告状,林老头一个劲儿安慰王佳佳说,没办法,长得丑的不凶点到外面要受欺负,不要和她计较,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给你做主。
自那后林微桑只要和王佳佳一有矛盾,她铁定挨骂。
至此林微桑明白了一个道理,柔弱、受不得委屈的朋友一定交不得。
感叹还是王成成好啊,可惜远距千里。
王成成是王佳佳的哥哥。
他从小特烦王佳佳哭哭啼啼,一度以为他家母老虎生孩子抱错了娃。王成成不喜欢带着王佳佳玩,为此还被他妈指着脑门骂没良心。
王成成说,我的妹妹是铁打的妹妹,叫林微桑。
他妈扯出一根竹条子边打边骂,咱们家女儿姓王,不姓林,你要是不认,就给老娘滚蛋,老娘换个儿子,认温骆做我儿子。
王成成抱着疼痛的肘子,赌气道,走就走,你看温骆愿不愿意做你儿子!
这一走王成成直接去了城里,学校给他住宿学杂费全免,没花家里一分钱,因为他成绩好到爆炸。
临走时王成成把他所有有趣的家当瓜分给了林微桑和温骆。
后来王佳佳每告一次状,林微桑就带着王成成送来的东西到王佳佳跟前去炫耀。
不过王佳佳这人,不服输,知道从温骆那里顺他哥哥留下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