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酉水河畔,义庄。
夜风卷着潮湿的腐木气息灌进窗棂,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李青盯着桌上三份朱砂,指腹摩挲着腕间的青铜铃铛。
铃铛内壁的北斗七星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像是某种沉睡的活物。
"比重4.76……"他蘸取异界朱砂在宣纸上勾画曲线,突然笔锋一顿。
铜臼里的辰砂正在发生诡异变化——暗红色的颗粒在研磨中渗出银丝状物质,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攀上铜杵。
"阴髓结霜?
"他猛地想起《驱邪秘要》里记载的禁忌,"辰砂见血则活……"话音未落,腕间铜铃突然自鸣。
"叮——"清脆的铃音在死寂的义庄里炸开,房梁上悬挂的七盏尸灯应声而灭。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的瞬间,李青看见铜臼里的朱砂正在疯狂增殖,眨眼间就漫过了臼沿。
"后生!
快撒糯米!
"守尸人王伯的烟袋锅从门外飞来,精准砸在铜臼上。
爆开的烟灰里混着陈年香灰,正在增殖的朱砂顿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李青抄起褡裢里的黑驴蹄子塞进铜臼,另一只手己经摸出瑞士军刀——这是他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唯二现代物品。
刀刃划过指尖,血珠滴落的刹那,青铜铃铛突然烫得惊人。
"滋啦!
"血珠在朱砂表面灼烧出青烟,宣纸上未干的曲线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张狰狞鬼脸。
油灯的火苗"砰"地蹿起三尺高,将鬼脸映照在整面灰墙上。
王伯的念咒声戛然而止:"道…道劫显形?!
"鬼脸在墙面游走,所过之处的砖石簌簌剥落。
李青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翻开《驱邪秘要》残卷——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比喻的记载,此刻正与实验室记忆重叠:”辰砂分三层,上层阳砂画符,中层阴砂招魂,下层血砂通冥……“"是离心分离!
"他抓起竹筒制作的离心装置,"这根本不是朱砂,是……""是尸王的血痂!
"王伯突然扑过来按住他的手,"百年前龙虎山天师镇尸王于此,其血渗入矿脉……"竹筒在争执中倾斜,分离出的银色液体泼洒在地。
霎时间,整座义庄的地砖如同波浪般翻涌,十八具停灵棺材同时炸开!
腐尸的恶臭扑面而来。
李青在翻滚中撞倒香案,桃木令牌和令旗散落一地。
他摸到半截断香,就着油灯点燃,烟雾竟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
"科学解释得通……"他喘息着摸出硝酸银试液,"阴气实质化……就是带电粒子……"玻璃瓶摔碎在尸群中,爆开的银光里浮现出无数经络状的蓝色光路。
最前排的白僵突然僵首,腐烂的肌肉组织在银光照射下迅速碳化。
"墨家雷法?!
"王伯的惊呼被骨裂声打断——一具黑僵的爪子己穿透他的肩膀。
李青抄起燃烧的断香戳向黑僵眼窝,另一只手疯狂摇晃铜铃。
铃舌第七次撞击北斗纹路时,暗格突然弹出一枚青铜薄片,边缘锋利如刀。
"噗!
"薄片划过黑僵脖颈的瞬间,整具尸体突然干瘪坍塌,化作满地腥臭的脓血。
铜铃内壁,天枢星的凹槽缓缓渗出一滴血珠。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李青拖着王伯退到院井边,发现井水正泛着诡异的银光。
俯身看去,井底竟沉着半块龙虎山天师令,令牌上的"镇"字己经裂成两半。
"难怪离心会抽出血砂……"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这整座义庄就是镇压尸王的法器!
"铜铃突然剧烈震动。
李青抬头,看见晨曦微光中,乱葬岗方向升起一道血色烟柱。
烟尘里若隐若现的,是一具正在活动的巨大石椁。
王伯气若游丝地抓住他的衣角:"跑……七星尸王醒……"话未说完,老人的瞳孔突然扩散。
在李青震惊的注视下,王伯的尸体迅速长出白毛,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硬。
"尸毒发作只要三息?
"李青猛地退后,却见铜铃上的血珠正顺着七星纹路流淌,转眼绘成一幅微型星图。
星图中央,天枢位血光大盛。
远处传来石椁开启的轰鸣。
近处是正在尸变的王伯。
李青缓缓握紧瑞士军刀,刀面上倒映着他猩红的左眼——那里正浮现出与铜铃上一模一样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