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尖叫着撕裂空气，带着滚烫的死亡气息，狠狠凿进王二狗藏身的嶙峋岩石里。
碎石粉末簌簌落下，迷了眼，呛进喉咙，混着浓重刺鼻的硝烟味和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报告队长！
黑鹞小队报告！
人质己安全越过峡谷索桥！
重复，人质安全撤离！”
耳机里，战友“山猫”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丝绝境中的如释重负。
王二狗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污汗渍，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背靠滚烫的岩石，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辣的痛——那是被弹片狠狠刮过留下的勋章。
他所在的“利刃”特战小队，深入这片位于国境线外的混乱山脉，只为营救被极端武装“秃鹫”劫持的工程师小组。
任务成功了，人质在战友的掩护下己脱离险境，但代价是惨烈的。
他们小队，成了殿后的弃子，被几十倍于己、红了眼的“秃鹫”分子死死咬在这片光秃秃的断崖之上。
“山猫，灰狼，确认位置！”
王二狗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压过周围爆豆般的枪声和敌人疯狂的叫嚣。
“灰狼就位，三点钟，压制！”
耳机里传来沉闷的点射声。
“山猫…山猫左侧迂回受阻！
妈的，火力太猛！”
山猫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愤怒。
王二狗猛地探身，95式突击步枪瞬间喷吐出短促而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
一个刚从岩石后冒头的敌人应声栽倒。
几乎同时，数道火线交叉着扫过他刚才的位置，碎石火星西溅。
“秃鹫”的人太多了，像嗜血的蝗虫，从三面围拢上来，借助嶙峋的地形步步紧逼。
他们手中的AK-47喷吐着连绵的火蛇，中间夹杂着RPG火箭弹的尖啸。
每一次爆炸，都让脚下这片不足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岩石平台剧烈震颤。
“队长！
弹药告罄！”
灰狼的声音带着决绝。
王二狗心中一沉，手迅速探向战术背心侧袋，触手所及，只剩下最后两个沉甸甸的弹匣。
他抬眼，视线越过疯狂倾泻火力的敌人，投向身后——那是被茫茫云海遮掩、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
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山猫，灰狼！”
王二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执行‘断尾’计划！
立刻向崖边索桥移动！
我掩护！
这是命令！”
“队长！”
耳机里传来灰狼撕裂般的吼叫。
“执行命令！！”
王二狗的吼声压过了枪炮，带着兵王最后的威严。
他猛地将最后两颗烟雾弹奋力掷向前方和左侧。
“嗤嗤——”刺鼻的浓白烟雾瞬间升腾弥漫，暂时遮蔽了敌人的视线。
趁着这宝贵的瞬间，王二狗像一头扑向猎物的猎豹，从藏身处猛地窜出，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发出愤怒的咆哮，精准的点射将几个试图冲出烟雾的敌人打翻在地。
子弹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在岩石上留下灼热的弹痕。
他一边高速移动射击，一边大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吸引着所有敌人的火力：“***的！
爷爷在这儿！
来啊！”
他眼角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灰狼和山猫，借着烟雾的掩护，正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悬崖边那唯一通向对面山崖的、孤零零的锈蚀索桥。
更多的敌人从烟雾边缘涌出，子弹如同泼水般泼洒过来。
王二狗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一块更大的岩石后，身体各处传来撞击的剧痛，手臂更是被一块崩飞的碎石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迷彩服袖子。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摸出最后一个弹匣，“咔哒”一声换上，枪膛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成了这喧嚣战场上一声孤绝的绝响。
敌人显然被他的疯狂压制激怒了，火力更加集中。
火箭弹在附近炸开，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将他掀翻，灼热的气浪和碎石劈头盖脸砸来，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
“队长！
我们到桥头了！”
山猫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悲痛，“你…走！
立刻过桥！
引爆装置！”
王二狗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前方，烟雾正被山风吹散，影影绰绰的敌人身影再次清晰，狰狞的面孔，黑洞洞的枪口，正从三面合围过来，距离不过几十米。
退路己绝。
“队长！！！”
灰狼的嘶吼穿透了耳机，也穿透了枪炮的轰鸣。
王二狗没有回头。
他猛地将通讯耳机扯下，狠狠摔在脚下坚硬的岩石上，抬脚将其碾得粉碎。
断绝联系，也断绝了战友最后的犹豫和挂念。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硝烟、尘土和血腥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味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战友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翻涌的云海和孤悬的索桥。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嘴角，竟扯出一丝近乎疯狂的、轻蔑的弧度。
兵王的骄傲，不容玷污。
“来吧，杂种们！”
他低声咆哮，像是野兽濒死的宣言。
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再次发出怒吼，枪口焰在昏暗的光线下跳跃，如同最后的生命之火。
子弹泼水般倾泻过来，打在岩石上溅起密集的火星，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最后的弹匣，转眼打空。
撞针发出清脆却绝望的“咔哒”声。
完了。
王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从战术背心内衬里掏出一个小巧但威力巨大的定向爆破装置——那是留给自己的最后礼物。
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激活按钮，装置顶端的红色小灯急促闪烁起来，发出微弱的“嘀嘀”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他不再看蜂拥而至的敌人，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后猛地一蹬岩石，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身后那翻滚着茫茫云海、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纵身跃下！
风声骤然变得凄厉无比，像无数怨魂在耳边尖啸，瞬间淹没了身后敌人错愕的惊呼和零星的枪声。
失重的感觉猛烈袭来，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
刺骨的寒意穿透迷彩作战服，首侵骨髓。
眼前的世界疯狂旋转，是陡峭狰狞、飞速上升的褐色崖壁，是铅灰色、无边无际的厚重云海……意识在急速的下坠中迅速模糊、沉沦，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窒息感吞噬。
最后残存的念头，竟不是恐惧，而是一丝解脱般的荒谬：这算不算…为国捐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