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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表时间: 2025-10-25

切蛋糕的仪式热闹而温馨,沈清悦站在林砚深身边,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仿佛走廊里那段短暂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插曲从未发生。她配合着众人唱生日歌,鼓掌,接过林母递来的一块点缀着水果的蛋糕。

甜腻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心底那片被燎原野火灼烧过的焦灼与混乱。林砚深那个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深邃的眼神,那句带着奇异郑重的“交给我”,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出于对合作伙伴的维护,确保“项目”顺利进行?还是……那冷静自持的表象之下,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悄然变了质?

她不敢深想,只能机械地咀嚼,味同嚼蜡。

林砚深则已完全恢复了常态,他与父亲低声交谈了几句,又应付了几位过来敬酒祝贺的亲戚,举止从容,滴水不漏。他甚至没有再看沈清悦一眼,那种刻意的、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仿佛在用行动划清界限,否定走廊里那个瞬间的“失控”。

这反而让沈清悦更加确信——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确实“异常”了,而此刻,他正在试图修正那个“错误”。

寿宴终于在一种宾主尽欢(至少表面如此)的氛围中落下帷幕。亲戚们陆续告辞,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林母拉着沈清悦的手,依依不舍:“清悦啊,以后一定要常来,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好的,阿姨,我会的。”沈清悦温顺地应着,心里却清楚,这个“家”,她可能不会再轻易踏入了。每一次踏入,都意味着更深地陷入这场由谎言编织的漩涡。

林父也对林砚深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好好对人家姑娘”、“事业家庭要兼顾”之类的话。林砚深一一应下,态度恭谨。

终于,他们可以离开了。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世界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之前被强行压下的所有情绪,如同解除了压缩的文件,轰然在狭小的空间里膨胀开来。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林砚深发动引擎,将车平稳地驶出别墅区,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默的、心事重重的雕塑。

沈清悦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身心俱疲。这场“演出”耗费的心力,远比连熬几个通宵啃下艰涩的专业书还要巨大。

“今天,谢谢你。”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无论是应对林砚泽,还是在走廊里那句“交给我”,他的确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林砚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分内之事。协议约定,共同应对。”

又是协议。他似乎在迫不及待地用这两个字,将两人之间任何可能超出界限的苗头都死死摁住。

沈清悦心底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被他这句话彻底浇灭。一股莫名的、带着涩意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嗯,明白。林教授演技精湛,合作愉快。”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刺。

林砚深侧头,极快地瞥了她一眼。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但沈清悦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锐利。

“你的表现也很好。”他客观地评价,如同老师在点评学生的课堂作业,“反应迅速,应对得体,没有露出破绽。”

“谢谢夸奖。”沈清悦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冰点。之前的“默契”与短暂的“靠近”,仿佛只是危机之下催生出的海市蜃楼,危机解除,便迅速消散,只留下更加清晰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车子驶入市区,距离沈清悦的公寓越来越近。就在沈清悦以为这场沉默会持续到终点时,林砚深却再次开口,话题转得突兀。

“林砚泽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个关于财务项目的试探。“我知道。我不会参与的。”

“嗯。”他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说道,“他那个人,能力有限,但心思不少。以后如果私下联系你,或者通过其他方式打扰你,直接告诉我,或者不必理会。”

这话语里,带着一种超越“协议”范畴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沈清悦的心又被那根无形的刺轻轻扎了一下。

“好。”她低声应道。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停稳。沈清悦解开安全带,低声道:“那我上去了。”

“等等。”林砚深却再次叫住了她。

沈清悦动作一顿,看向他。

他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十分古朴雅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沈清悦愣住了,没有接。“这是……?”

“我母亲私下塞给我的。”林砚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说是林家传给长媳的……一件旧物。她坚持要给你。”

长媳……旧物……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沈清悦心上。她看着那个丝绒盒子,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山芋,或者说,一个沉重的、她根本无力承受的枷锁。这不再是一件普通的“贺礼”,这是带着家族传承意味的信物,其象征意义远远超出了他们协议关系的负载能力。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沈清悦下意识地拒绝,声音都有些发紧。她怎么能收下代表“林家长媳”的东西?这简直是对林母那份真诚心意的最大亵渎。

“我知道。”林砚深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但如果你不收,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和麻烦。我母亲那边,无法交代。”

他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暂时由你保管。就当是……演出道具。协议终止时,归还即可。”

又是协议。他用他最擅长的理性工具,将这件充满情感羁绊的物件,重新定义成了冰冷的“道具”。

沈清悦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股无名火突然从心底窜起。他总是这样,用最冷静的方式,处理最混乱的局面,包括……处理她可能产生的任何非理性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伸手接过了那个盒子。丝绒的触感细腻而冰凉。

“好,道具。我会妥善保管,到期归还。”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赌气成分。

她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走向楼道。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浓重的、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委屈。

她为什么要觉得委屈?这场合作是你情我愿,他始终恪守协议,有什么不对?

可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对!哪里都不对!从那个走廊里的眼神开始,一切都不对了!

回到冰冷安静的出租屋,沈清悦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一天的强撑和伪装在此刻彻底瓦解,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它静静地躺在掌心,像一枚投入她心湖的深水炸弹,表面上波澜不惊,内里却早已掀起毁灭性的能量。

她颤抖着手,轻轻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只玉镯。颜色是温润的乳白,其间带着几缕天然的、如同水墨晕开般的翠色。玉质细腻通透,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行散发着一种柔和而内敛的光华。即便沈清悦对玉石一无所知,也能感受到这只镯子年代久远且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它承载着“长媳”的身份和几代人的情感寄托。

她合上盒子,仿佛被那温润的光芒烫到一般,将它远远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回——林砚泽不怀好意的试探,林母温暖真诚的关爱,宴席上众人或真或假的祝福,走廊里林砚深那个深邃难辨的眼神,以及……此刻躺在茶几上这只冰冷而沉重的玉镯。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她付出演技,换取自由发展的空间。可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为什么那些原本应该虚假的情感互动,会开始在她心里留下真实的划痕?

林砚深那个在黑暗中异常清晰的眼神,和他之后刻意加筑的冰冷围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心中某个一直被理性牢牢锁住的角落。

一个她一直拒绝思考的问题,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在这场始于计算的合作里,如果先无法保持绝对理性的人……是她自己,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