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怀揣着那件浸满葡萄酒的石榴红云霞锦宫装,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宦官几乎是拖拽着推进太极殿西侧的暖阁。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声响,瞬间隔绝了正殿的丝竹笑语,死寂如潮水般涌来。
破旧的羊角宫灯摇曳着昏黄光晕,勉强映出她惨白的脸庞和那团刺目的深紫污渍。
酒液仿佛凝成邪恶的藤蔓,沿着锦缎纤维缓慢蔓延,边缘的潮湿气息刺痛着她的嗅觉。
锦书的指尖深深嵌入丝滑的衣料,关节泛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炷香!
贵妃只给了她一炷香!
冷汗瞬间浸透棉质中衣,在后背凝成冰凉的沼泽。
"二位公公行行好……" 她几乎是用耳语般哀求着门前的两尊石像,却换来嘲讽的哼声与讥诮的目光。
希望在她眼中熄灭的刹那,求生欲却如暗夜火种骤然燃烧。
她猛地扯过自己靛青色宫装下摆,顺着棉衬裙内侧撕下一块柔软的细棉。
布帛断裂的脆响在密室里撞出回音,却无人回头。
那块带着体温的棉布成为她唯一的武器,她颤抖着将其覆在污渍下方,用窗台脏水浸湿的破布轻柔按压。
铜盆里的浑水渐渐泛起紫红色,就像她在与时间争夺战中每滴汗水都化作血色标记。
窗外更漏声声,不知何时,她的额角己积满细密的血珠,那是撕扯棉布时划破的伤口无声渗出的眼泪。
正殿内,太后的离去并没有缓解凝滞的气氛。
皇后周氏端坐在凤椅上,凤袍下的指尖己将掌心抠出血洞。
太后的每一句“开枝散叶”、“社稷之福”,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
这无子的罪名,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她的脖子上,日日夜夜地勒紧。
萧翎那毫不掩饰的讥讽眼神,嫔妃们表面恭敬实则暗含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此刻都化作无数细密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皇帝李衍的酒盏在案几上投下破碎的影,对于皇后所受的屈辱,他没有任何安抚的言语,甚至没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始作俑者萧翎,此刻却像一只餍足的猫,慵懒地斜倚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椅子里。
她甚至没费心去换下那身被泼了酒的石榴红衬裙——那鲜艳的红色在满殿略显压抑的色调中,反而成了最张扬的存在。
发髻上上长长的金色流苏随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晃动,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
她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懒洋洋地扫过脸色惨白的皇后,又掠过沉默的皇帝,最终,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缓缓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嫔妃和宫人。
暖阁那边杳无音讯的小宫女?
呵,不过是个有趣的消遣罢了。
成了,是条可用之犬;败了,碾死便是。
沈清研站在西北角的阴影里,《寒梅图》己然完成。
她搁下了笔,却没有像其他嫔妃那样,而是无意地转动手中那支纤细的紫毫笔,但是她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精准地丈量过殿内几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目光,最终极其短暂地、蜻蜓点水般地在皇后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老太监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老太监穿着深蓝色的总管服饰,面皮干瘦,皱纹深刻,垂着眼皮,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
他正微微佝偻着腰,侍立在皇后凤座侧后方三步之遥的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毫无存在感的影子。
然而,就在他刚才躬身替皇后整理略微拖曳的凤袍袍角时,那深蓝色的宽大袖口不经意地向上滑动了半寸。
正是这半寸,哪怕在昏黄的灯光下,沈清砚却看得分明——那深蓝色袖口的内衬边缘,赫然沾着一小片己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的墨渍!
墨渍的形状扭曲,隐约勾勒出一个奇特的轮廓,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形态狰狞的鹰隼!
而萧氏家族的家徽正是“戾天隼”。
沈清砚握着紫毫笔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骨节泛出一点青白。
她缓缓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瞬间涌动的所有情绪。
只有袖中那半块坚硬冰冷的血玉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回应,像一颗沉寂多年、突然开始跳动的心脏暖阁门重新开启的声音打破这凝滞气氛,当锦书捧出的宫装上酒渍己奇迹般消散,只余细看才见的淡痕。
她的衬裙下摆破洞用藏蓝丝线匆忙缝合,却与那件宫装的颜色在烛光下融成诡异的和谐。
唇角带笑的看着展开的宫装,眼尾扫过扫过破洞时,唇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
“瞧着是个伶俐的,就留下吧”锦书急忙磕头谢恩:“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萧翎转头看向皇上,娇俏的笑问“皇上,接下来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哦,爱妃有什么有趣的主意吗嗯……那倒是没有,皇上要罚臣妾吗罚,罚爱妃今夜陪着朕”凝结放气氛慢慢的散开,好似刚刚的事情还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