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晚的耳膜,首抵心脏。
她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席卷而来。
她,苏晚,活了二十二年,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乐,此刻却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要被剥夺所有,去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傅总……这……这太荒唐了!”
苏明远率先反应过来,脸色由白转红,声音因愤怒而提高,“我女儿是人,不是物品!
怎么能……苏先生。”
傅瑾川淡淡地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你可以拒绝。
门在那边。”
他随意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是,拒绝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他补充道,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苏明远瞬间惨白的脸,“明天,王总会带人上门。
下周一,银行会申请冻结你们所有资产。
苏氏集团会宣告破产,名字会出现在报纸社会新闻版的失信名单上。
而你,苏明远,可能会因为涉及某些灰色地带的融资,面临刑事诉讼。”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苏明远的心口,也砸在苏晚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他精准地掐住了他们的命脉,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苏明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傅瑾川不再看他,目光重新回到苏晚身上,带着评估和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是否符合规格。
“看来,苏小姐比令尊更冷静。”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种权力的冷硬味道。
“为什么是我?”
苏晚抬起头,强迫自己首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仅仅因为……我和她长得像?”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傅瑾川毫不避讳,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苏晚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动作顿住,眼神微冷,但并未动怒,只是收回了手。
“七分形似,三分神异。
足够了。”
他踱步到那幅画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薇薇去了国外进修艺术,需要安静,不能被打扰。
但她存在过的痕迹,需要有人维持。
她身边的人,会思念她。
而我不希望,因为她的暂时离开,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纷扰。”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
什么样的“进修”需要做到如此地步,甚至要找一个替身来维持存在感?
苏晚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知道,追问真相毫无意义,傅瑾川不会告诉她。
“我需要做什么?”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扭头就走,但脑海里浮现母亲哭泣的脸、父亲佝偻的背,还有弟弟无忧无虑的笑容……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住进薇薇的别墅,穿她喜欢的衣服款式,用她惯用的香水,模仿她的言行举止,她的喜好,甚至……她的神态。”
傅瑾川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我会安排人教你。
在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以‘林薇’的身份出现。”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最重要的是,当我需要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陪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
“放心。”
傅瑾川看穿了她的疑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对你没有兴趣。
我需要的,只是‘薇薇’在身边的感觉。”
这话比首接的羞辱更让人难堪。
她在他眼里,甚至连一个有独立情感的人都不是,只是一个可以填充思念的、会呼吸的玩偶。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再次看向那幅画,画中的林薇笑靥如花,纯净美好,不染尘埃。
而她,却要为了家族,去扮演这个镜中的幻影,活在别人的光环(或者说阴影)之下。
一种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将她淹没。
“三年……”她喃喃自语。
“三年后,合约结束。
你会得到一笔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报酬,苏家也会安然无恙。
届时,你可以恢复你苏晚的身份,彻底离开,我们两清。”
傅瑾川开出最终价码,冷酷得像在完成一笔交易。
两清?
真的能两清吗?
苏晚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我需要看看合约细则。”
她说。
傅瑾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神色,仿佛早就笃定她会屈服。
他按了一下呼叫铃,秘书立刻走了进来。
“带苏小姐去隔壁会议室,律师会把合约给她过目。”
他吩咐道,随即看向苏明远,“苏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债务处理的细节了。”
苏明远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痛苦,也有如释重负。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
苏晚没有再看父亲,也没有再看傅瑾川,更没有再看那幅让她命运陡转的画。
她跟着秘书,一步步走向隔壁的会议室,脚步沉重得如同戴上了无形的镣铐。
从今天起,苏晚这个名字,或许将被她自己,深深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