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州地界后,袁河定弃了马匹,带着王兮词寻到运河码头。
雇了一艘乌篷船舫,顺流而下,往杭州去。
船身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
舱内铺着软绒垫子,小桌上摆着新鲜的菱角与枇杷,是袁河定特意为她置办的。
自打登船,袁河定便似忘了一路风尘,眼里心里全是身边人。
白日里,他怕王兮词闷,便搬了小凳坐在船头。
给她唱几段轻松的昆曲小调,或是讲些戏班里的趣闻轶事。
他唱《玉簪记》里的“琴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梢,惹得王兮词脸颊发烫,忙偏过头去看舱外的流水。
可袁河定偏不放过她,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又缱绻:“兮词,你看这两岸的风光,可比你王家大院里的景致鲜活多了。”
“往后,我天天带你看这样的风景好不好?”
王兮词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与戏服残留的脂粉气。
心中却总有些沉甸甸的。
她望着岸边飞速倒退的杨柳,轻声道:“袁郎,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娘亲若是知道了,定会气坏身子。”
“她素来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袁河定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我知道你牵挂岳母,等我们到了杭州安定下来,我便托可靠的人捎信回去,好好解释一番。”
“至于王家的名声,有我在,定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话虽如此,王兮词心中的忧虑却未消减分毫。
她出身名门,自幼被教导要恪守礼教,如今却做出与人私奔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若是被苏州城里的亲友知晓,王家的脸面怕是要被她丢尽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可袁河定似未察觉她的心事,只当她是初离家门,有些不安。
到了夜里,袁河定执意要与她同榻而眠,说是怕她夜里惊醒,无人照料。
王兮词初为人妇,脸皮薄,百般推脱,却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
他从身后轻轻拥着她,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兮词,能这样抱着你,我便是此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带着新婚燕尔的炽热,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掌心纹路。
动作温柔又黏人,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王兮词被他说得心跳加速,脸颊滚烫。
心中的忧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冲淡了些许。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默默祈祷:娘亲,女儿不孝,只求你平安康健,等日后女儿安定了,定回来向你请罪。
就在两人情意正浓,即将沉沉睡去之时,舱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喊道:“师父!
师娘!
不好了!
王家的人追过来了!”
是戏班里最年轻的徒弟小石头的声音。
袁河定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柔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
他迅速起身,动作轻柔地将王兮词护在身后,低声道:“兮词,你别怕,待在舱内别动,我出去看看。”
王兮词的心脏骤然缩紧,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紧紧抓住袁河定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袁郎,他们……他们真的追来了?”
“怎么办?
我会不会被他们抓回去?”
袁河定回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坚定:“别怕,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应付他们。”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舱外。
王兮词坐在榻上,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耳朵竖得老高,仔细听着舱外的动静。
她的心怦怦首跳,既害怕被王家的人抓回去,又担心袁河定与他们起冲突会受伤。
舱外,小石头正站在船头,指着远处的一艘快船,脸色焦急地对袁河定说:“师父,你看!”
“那艘船上挂着王家的灯笼,刚才我远远看见,船头站着的好像是王家的管家王忠。”
“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家丁,来势汹汹的!”
袁河定顺着小石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水面上,一艘快船正飞速驶来。
船头挂着两盏写着“王”字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船行速度极快,显然是卯足了力气追赶。
袁河定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不好。
王家势力庞大,在苏州一带根基深厚。
他们竟然能这么快就追上来,想必是动用了不少人脉。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小石头说:“你去把船上的船夫叫来,让他加快速度。”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摆脱他们。”
小石头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找船夫。
袁河定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快船,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今日这场风波,怕是难以善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船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护住王兮词,绝不能让她回到那个牢笼般的王家。
舱内,王兮词听到袁河定与小石头的对话,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她站起身,走到舱门口,想要出去看看情况,却被袁河定拦了回来。
“兮词,我说了让你待在舱内,听话。”
袁河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兮词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中泛起了泪光:“袁郎,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
“若是……若是他们真的要带我回去,你就……不许胡说!”
袁河定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几分严厉:“我说过,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护着你。”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应付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的快船己经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船上传来的呼喊声:“前面的乌篷船,给我停下!”
“我们是王家的人,奉命前来捉拿私奔的大小姐!”
袁河定脸色一沉,对船夫喊道:“加快速度!
别管他们!”
船夫不敢违抗,连忙用力摇桨,乌篷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可那艘快船本就比乌篷船轻快许多,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不断缩小。
王兮词站在舱内,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呼喊声,心中绝望不己。
她知道,以王家的势力,他们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
她看着袁河定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愧疚:都是她的错,若是她当初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与他私奔,就不会让他陷入这样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