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得像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他把一个纸箱推到我面前,声音是我最熟悉的那种,压着伪装的悲痛。
小瑜,煤球它……走了。
我打开纸箱。
我们养了五年的黑猫煤球,躺在里面,身体已经凉了。
我伸手摸了摸,很安详,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死得像一场谋杀。
我想请你帮它做一个标本。
顾淮看着我,眼神躲闪。
那种眼神我懂。
里面有求于我的依赖,和我最厌恶的,对我职业的嫌弃。
做一个最完美的,让它像还活着一样。
我抬眼,和他对视。
他是我丈夫,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
我是他妻子,一个在他口中终日与尸体为伴,浑身福尔马林味的怪物。
一个标本制作师。
我不做宠物标本,这是规矩。
我的声音没有温度。
就当是最后一个。
他立刻放软语气,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为了我,也为了煤球。
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他就此打住。
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们就离婚。
他爱上了一个叫白月的幼儿园老师。
一个他口中浑身散发着阳光和奶香味的正常女人。
一个,能把他从我这个怪物身边,拯救出去的天使。
好。
我点了头。
顾淮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走,像逃离瘟疫现场。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宠溺。
月月,我这边搞定了,那个女人答应了。
你别气了,我马上就过去陪你。
我低下头,看着纸箱里煤球小小的尸体,笑了。
顾淮。
你想要一件完美的作品。
我会给你。
一件让你刻进骨头里,永生难忘的完美作品。
我的工作室在地下,像个巨大的、冰冷的精密仪器。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无影灯惨白的光。
我把煤球的身体放在不锈钢解剖台上,戴上手套。
灯光下,它乌黑的毛皮依旧漂亮。
我拿起解剖刀,准备检查。
顾淮是医生,他懂,所以送来得很快,没让尸体***。
他永远这么理智,哪怕是在杀死亲人之后。
我沿着煤球的前肢内侧,划开一道小口,剥离皮下组织。
我的手忽然停住。
它的皮下脂肪层颜色不对。
有一种极淡的、不正常的淤青。
我拨开软组织,在靠近心脏的腋下位置找到了它。
一个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我的心脏像被瞬间冻结,然后沉入深海。
我取来一支无菌注射器,从针孔周围的组织里抽出一丝残留液体。
透明,无色。
我把它滴在试纸上。
三秒。
试纸变成恐怖的深紫色。
琥珀胆碱。
强效肌肉松弛剂,医院手术室的常见药。
过量注射,呼吸肌麻痹,心脏骤停。
死状安详,毫无痛苦。
完美谋杀。
顾淮的医院就有这种药。
我站在无影灯下,光把我整个人吞没,我却冷得发抖。
原来,他连多等几天,等我们办完离婚手续都做不到。
他要亲手抹掉我们之间最后一个活着的证据。
他杀了煤球。
再把它送到我这个刽子手这里。
让我亲手把它开膛破肚,做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多狠。
多讽刺。
我摘掉手套,走进消毒间,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通红刺痛。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如纸,眼睛里却烧着两团火。
手机震动,顾淮发来的。
标本做得怎么样了?月月想养一只新的布偶猫,我说等家里收拾干净了再接回来。
收拾干净。
我和煤球,都是需要被他收拾干净的垃圾。
我没回。
我走回操作台,重新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
我的手,稳如磐石。
悲伤?愤怒?不。
这些情绪,是艺术家的杂质。
它们会影响作品的完美。
而我现在,需要绝对的冷静,去完成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