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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5

一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纪念正对着窗台那盆蔫了的绿萝发呆。“听说附中翻新了,

”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笑脸,“下午有空吗?一起去看看。下午三点半,

‘时间胶囊’见!”消息栏突然弹出一个卡通画小钟的头像,发件人是永存。

上一次对话的时间,还停在2023年12月份。下午三点的日头斜斜压下来,

把街道熨成块发亮的铜片,蝉鸣裹着热风往人毛孔里钻。她沿着熟悉的路线走,

老槐树的影子在路面晃啊晃,恍惚和三十多年前那群蹦跳的青春身影重叠,没两步,

“时间胶囊”的招牌就撞进视线,像被岁月藏了许久,终于肯亮出来的旧秘密 。推开门时,

冷气裹着旧时光的余温扑面而来,店里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和那年夏天的旋律一样。

纪念抬眼,就看见永存坐在靠窗的位置冲她挥手。扎着低马尾的身影和记忆重叠,

白T恤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那串细红绳晃了晃——是高中时她给编的,居然还戴着。

“来了?”永存起身的声音,轻轻撞碎在空气里,

她面前的两杯冰鲜柠檬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三十多年前,纪念也是在这个位置上,

那年夏天,五只举起的玻璃杯在半空相撞,冰块儿叮当作响,“盛大海,夏蕾蕾,永存,

乔治,纪念,我们5个人的名字正好可以连成一句诗,‘海内存知己’,

那就愿我们的友谊跟这句诗一样,天涯若比邻!”纪念嗯了一声,拉过椅子坐下,

目光扫过四周墙上的老照片,大多是历届校友的合影,直到视线落在最显眼的那一张上。

是他们五个的。照片有点泛黄,镶在简单的木框里。上面那行花体字迹淡的几乎看不清了,

“海内存知己”。中间最高的是盛大海,寸头,笑咧了嘴,

阳光将他的皮肤镀成健康的古铜色,强壮的胳膊实打实搭在乔治肩上。

旁边夏蕾蕾跟他差不多高,短发梳成小小的马尾垂在脑后,下巴微抬,眼神清冷冷的,

倒像谁欠了她钱。乔治站在盛大海另一边,是五人中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15岁的少年个头如同夏日里疯长的香樟树,头发如茂盛草叶般蓬然,圆框眼镜架在鼻梁,

称得清隽。纪念盯着照片里他的眼镜,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总趁他不注意的时候,

偷偷把他眼镜摘下来,两个人在天台上追抢。最边上是永存,个子最娇小,

长发在脑后盘成个小髻,正亲昵的挽着一旁的纪念。而她自己,站在乔治和永存中间,

15岁的纪念齐肩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睛笑眯成了两道缝,里面仿佛可以看到星星。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冰棍。“你和乔治哥....”永存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声音轻轻的,像怕惊动了什么,“还好吗?”纪念拿起杯子,冰凉的触感漫过指尖,

“早分了,”尾音拖的有点长,带着点自嘲的无奈,“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永存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冰块碰撞的脆响突然停了,“哦.....”她低下头,

吸管在玻璃杯里搅出细碎的响,很快又抬起头,声音更轻了些。“那盛大海和夏蕾蕾呢?

记得他们当时那会儿.....”“没联系了,”纪念打断她,

低头看着玻璃杯里印着自己沧桑的面容,“分手那阵子闹得难看,后来就把联系方式都删了。

”空调风从头顶吹下来,带着点凉意。永存盯着纪念眼底那一汪青黑,

目光又突然飘向照片里那个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的少女。她喉间一阵阵发涩,

指尖往纪念的手方向挪了半寸,又猛地蜷起:“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纪念没立刻回答,

只是拿起手中的柠檬水抿了一口,酸意从舌尖漫到心口。她看着窗外太阳花被风掀起的花瓣,

像看到那些被生活揉碎又勉强拼起来的日子,半晌才轻轻摇头,

苦笑里裹着化不开的沉:“就那样吧。”永存没再追问,

只是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柠檬水往她面前推了推,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

在桌面上洇出小小的圈,像谁没忍住的叹息。二“听说里面翻新得厉害,进去看看?

”永存站起身,浅木色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对面校门的玻璃反光。纪念跟着起身,

柏油路被晒得发软,蝉鸣在空气里滚成一团。校门口的门卫室空着,

取而代之的是道银色光幕。两人走近时,光幕突然亮起,扫描线在她们脸上转了两圈。

“2024届毕业生永存,欢迎返校。”“2024届毕业生纪念,欢迎返校。

”机械音刚落,玻璃门无声滑开。纪念忽然笑了——三十多年前那次返回母校,

她也是站在这里,门卫大爷把登记表拍在桌上,“没老师打电话证明?不行不行,

现在的学生精着呢,冒充校友混进来谈恋爱的多了去了。”最后还是老班骑着电动车赶来,

才把她领进去。校园里的香樟树都换了模样,树干裹着层浅绿薄膜,竟会缓缓转动。

两人走到树荫下时,树冠忽然往中间拢了拢,投下更浓的凉荫,

叶片沙沙摩擦:“欢迎学姐回来,当前体感温度26℃,需要调整风速吗?”纪念愣了愣,

永存已经笑着摆手:“不用啦,谢谢。”不远处的花坛边,爱因斯坦雕像正挥着金属手臂,

给蹲在脚边的机器人递公式模型;而另一侧的孔子像,长袍下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像是在颔首。纪念看得发怔,永存拽了拽她的袖子:“看公告栏。

”公告栏是块巨大的全息屏,上面印着一行字,“输年份就能看当年的光荣榜。

”纪念鬼使神差地敲下“2022年期末”,那年的期末考试榜单立刻弹了出来。

最顶端的照片里,盛大海穿着白色校服,对着镜头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和记忆里天台上那个手捧唐诗选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那时候他总说,

考第一是为了让夏蕾蕾多看他两眼。”永存的声音飘过来时,

纪念才发现自己盯着照片看了太久,喉咙忽然发紧。她们往教学楼走,

路过曾经的高一7班教室。从走廊望进去,里面坐满了学生,

却听不到一点人声——那些学生是悬浮的全息投影,老师站在讲台上,像站在云层里。

纪念不小心推开一扇门,投影瞬间消失,只剩空荡荡的教室。阳光从智能窗棱里漏进来,

在地板上拼出几何图案。“现在都是多维度教室,外面看是实时课堂,进来就是实体空间。

”永存指着墙角的控制台,“你看,刚下课。”话音刚落,隔壁教室的门开了。

学生们没像从前那样吵吵嚷嚷地挤出来,有人咻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有人把座椅扳成银色飞行器,踩着它从走廊这头滑到那头,衣摆扫过绿植时,

叶片又自动往旁边让了让。纪念的目光落在教室门口的电子钟上。

黑色数字清晰地跳着:2056年7月21日。顺着走廊望去,

天台上立着个银白色的人工智能钟,金属指针泛着冷光;操场入口处则卧着座巨型钟,

钟面是块巨大的镜面,正把阳光反射到教学楼的墙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些钟上的数字连接着各个不同的时空,”永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输入具体的时间,

就可以带你回到当时的场景。但是,如果想要改变过去,

需要以记忆为代价.....”好像整个校园,都被各式各样的钟串了起来。

三“我还有点事,先走啦。”永存拍了拍纪念的胳膊,

声音被走廊里飞行器划过的嗡鸣衬得很轻,“你慢慢逛,晚点联系。”纪念没应声,

目光还胶在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上。直到永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才像从梦里醒过来,

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向斜对门——那是她待了三年的高一7班教室。门没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扑面而来的不是外面的科技感,而是一股潮湿的霉味,

混着夏末落叶的腐气。窗户被爬山虎爬满了,深绿的藤蔓从玻璃缝里钻进来,

在墙面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把阳光滤成一块块暗绿的光斑。课桌椅蒙着层厚灰,

椅腿结着蜘蛛网,好像从她离开那天起,这里就被时间彻底遗忘了,连灰尘都懒得挪地方。

只有黑板还倔强地醒着。右上角的字迹被潮气洇得发蓝,

依稀能认出是当年语文老师书写的诗句,“天涯若比邻”几个字被雨水浸得歪歪扭扭,

而前面那行字迹已经几乎看不清。纪念拾起一截断掉的粉笔,在前面加上“海内存知己”,

笔头接触黑板的瞬间,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像谁在轻轻叹气。她真的在这里坐过三年啊。

念头刚落,脑子里突然炸开一阵嗡鸣。

名、讲台上老师叫学生将书翻到第几课、第几排第几列哪个学生在交头接耳……她猛地抬头,

看见黑板上方的钟正在疯狂倒转。那不是普通的钟。粗短的年针、细长的月针、跳跃的日针,

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从2056年往回疯跑,金属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吉娜被晃得头晕,扶着讲台蹲下去,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盛大海在后排偷偷给夏蕾蕾递纸条,

永存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乔治在窗外的香樟树下朝她比口型……“嗡——”钟突然停了。年针指向“2021”,

月针停在“8”,日针卡在“10”。教室里的灰尘和蛛网瞬间消失了。

夕阳正斜斜地从窗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纪念坐在靠窗的第三排,

校服袖口沾着点钢笔水。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某某明星又出了新剧,

下课和谁谁谁去操场打球,

还有时不时爆发出那极力压低的笑声.....不少人已经在往门口张望,

一条腿已迈出座位,随时准备冲出去。值日班长在讲台上,用练习册拍打着讲桌,“安静!

安静!”吵闹声才好容易压低一点儿,又渐渐高了起来。纪念将脑袋埋在英语练习册里,

手里攥着笔,假装在做练习题,眼睛却偷偷瞟向黑板上方的老式挂钟。

时针慢吞吞地爬向六点,晚自习还有十分钟才结束。窗外的晚霞烧得正旺,

像一朵盛开的石榴花滚动在金灿灿的云层里。半个天空被染得粉红,橘色的光漫过香樟树叶,

落在她的练习册上。她又看了眼钟,心里悄悄数着:还有十分钟,就能去天台找乔治了。

他今天中午说,晚自习去天台找他,他的兄弟,兄弟的女朋友也在。

四下课的***“轰”地在各个班门口炸开,同学们一窝蜂的冲出教室,

如同湍急的河流涌向天台,楼梯,

厕所.....纪念被这股混合着汗臭与吵闹声的热浪裹挟着,心却早已飞到了天台。

“佩奇——”独属于乔治的磁性嗓音从天台的另一边响起,引得许多人纷纷看过来。

记得纪念那会儿因为这个绰号晚上还跟乔治小小地吵了一架,纪念说,

“你喊的整栋楼都听到了。”乔治回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我这不是怕你看不到我们嘛。

”果然,几个穿白色校服身影正靠在天台的栏杆上。15岁的盛大海剪着短短的寸头,

瘦高的个子在夕阳里晃出细长的影子,正仰着头大笑,

浑厚的男中音在狂野的夏风里打了个转儿——夏蕾蕾总是打趣说,

自己在离教室几十米远的厕所里都可以清楚的听见盛大海读课文的声音。

他对面的夏蕾蕾则背对着她,身材高挑,背挺的笔直,像株没被风折过的白杨树,

短发在后脑勺上梳成一个小小的马尾,用的是她最喜欢的白色粗发绳。

乔治靠在另一边的栏杆上,15岁的少年白皙的面容被晚霞镀上一层红晕,

细长的胳膊拼命的冲她挥着。纪念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在天台见到盛大海和夏蕾蕾的场景。那天中午,乔治跟她发消息说,

晚上盛大海和夏蕾蕾会一起来,晚自习结束去天台找他。那天纪念可真是紧张啊,

掌心被自己握出了汗,盛大海和夏蕾蕾问了她许多话,她哆嗦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后来,

乔治每当晚自习下课就会在天台等纪念,盛大海和夏蕾蕾也会来。记得那会儿盛大海说,

自己以后要当大学语文老师。纪念给他们讲起自己班上的笑话,乔治和盛大海笑的东倒西歪,

夏蕾蕾只是在一旁微微点头。纪念还记得,那天在走廊上,夏蕾蕾戴了一个草莓发卡,问她,

“这样是不是特别傻?”纪念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笑着说,“挺好看的呀,

跟你的气质很符合。”夏蕾蕾转过身问盛大海,“那我的气质怎么样?

”盛大海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高冷吧。”永存从纪念身后蹦出来,

“我觉得你应该给盛大海戴戴。”夏蕾蕾直接把发卡别在盛大海的寸头上。乔治笑得弯了腰,

永存笑着躲在纪念身后,纪念则一直捂着嘴笑个不停。后来纪念才知道,

夏蕾蕾的“高冷”只是表象。她会在纪念因为父母出差而感到孤单的时候,

放学陪她一起回家。路上跟纪念分享着各种关于盛大海的糗事,并压低声音说,

“你别告诉他哦。”;会在纪念生日的时候,

给她弹她最喜欢的《菊次郎的夏天》;而盛大海,这个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少年,

会在纪念被一道圆锥曲线题难住的时候,偷偷塞过去一张写满答案的纸,“实在不会别死磕,

哥教你”;会在纪念考差时假装嘲笑她,“小伙计,你这是怎么搞的?

”然后耐心地跟她分析每一道错题....“佩奇,你是不是眼花了?

”乔治把手在纪念面前晃了晃,“刚刚我冲你挥了半天手,你没看到吗?

”“我.....”纪念望着这张英俊的脸,刚想说什么又堵在喉咙口,

盛大海和夏蕾蕾闻声一同向他俩望去。“你是不是.....”夏蕾蕾凑了过来,

轻声细语的问。“治哥女朋友!”盛大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亮的响起,

冲旁边的乔治做了个鬼脸。纪念的脸刷一下红了,嘴唇张了又张。她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