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黑的鼻腔里灌满了雨水和垃圾发酵的酸腐味。
后巷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灯扭曲的光斑,将这只体型庞大的玄猫浸染成流动的颜料——漆黑毛发吸饱了雨水,沉重地黏在嶙峋的肋骨轮廓上。
三天前被野狗撕咬的伤口在左后腿内侧隐隐抽痛,每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胸腔里缓慢搅动。
它把自己塞进半融化的快递纸箱,听着瓦楞纸板在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刺破雨幕,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橙色残影。
作为被遗弃的玄猫,他的体型在流浪时成了原罪:需要更多食物,更易被发现,连躲雨都找不到足够大的遮蔽物。
湿透的尾尖无意识地抽搐着,在积水里划出细小的涟漪。
"喵......"叫声刚出口就被风雨撕碎。
恍惚间它想起两年前那个戴毛线手套的女孩,她掌心隔着编织物的温度像隔世的幻觉。
后来?
后来是保安的橡胶棍、熊孩子的石块,以及便利店老板娘泼来的漂白水。
信任在这座城市是比鲜肉更奢侈的消耗品,尤其是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尤其是在它这样一只被视为不祥的黑猫身上。
纸箱突然发出濒临瓦解的脆响。
小老黑艰难地抬头,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雨中迅速消散。
真冷啊,冷得连疼痛都变得迟钝。
金色竖瞳渐渐失焦,雨声化作潮水般的白噪音......张伟把工牌甩进背包时,指纹打卡机显示01:17。
电梯镜面映出他泛着油光的额头和起球的衬衫领口。
连续36小时修改方案让视神经突突首跳,主管林峰的呵斥仍在耳膜上震动:"明天九点前看不到终版,年终奖就别想了!
"他攥紧伞柄走进雨里,劣质伞骨在风中发出垂死般的咯吱声。
后巷的恶臭扑面而来。
馊饭和塑料焚烧的气味中,他突然僵住——墙角纸箱堆里有团不自然的阴影。
走近三步后终于看清:那不是什么废弃物,而是只体型惊人的黑猫,湿透的皮毛下能清晰看见脊椎的突起。
"还活着?
"蹲下的动作扯痛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旧伤。
伞面倾斜的瞬间,闪电劈开云层,惨白的光照亮猫耳下方的暗红结痂。
惊雷炸响时,那具看似濒死的躯体突然暴起!
"嘶——!
"沾血的爪尖撕开空气,张伟条件反射后仰,后脑勺撞上铁质垃圾桶。
剧痛中他与那双墨绿色竖瞳对视:那里面的敌意浓得像化不开的松脂,却又在最深处裂开一道缝隙——他分明看见和自己每天在卫生间镜子里如出一辙的,疲惫到极点的茫然。
"见鬼..."血迹在雨水中蜿蜒成淡红的细线。
张伟突然扯下外套扑了上去,帆布面料罩住黑猫的刹那,他感受到掌下传来的震颤: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生命本能的挣扎。
爪钩穿透夹克扎进小臂时,他反而收紧了手臂。
"老实点!
"吼声混着雨水灌进喉咙,"不想死就别动!
"怀里的反抗突然减弱。
隔着湿透的衣料,他感受到某个温热的存在正缓慢失温。
银行催款短信在脑海闪过的瞬间,张伟己经脱下毛衣裹住第二层。
当他终于把这个黑色大毛团抱离地面时,才发现它重得惊人,像捧着一团凝固的夜色。
雨幕中,两个同样狼狈的生命达成了诡异的平衡:一个爪尖仍勾着人类渗血的伤口,另一个的手臂因脱力而颤抖,却始终没松开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