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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庭深伴璃影

发表时间: 2025-08-13
自那日后,顾淮西便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西跨院的厢房收拾得素净,他搬进去的那日,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还有温璃那日递给他的暖炉——被他仔细擦去了雪渍,摆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他性子依旧清冷,在府中大多时候沉默寡言,见了下人也只是颔首示意,唯有在温璃面前,那层冰封的外壳才会悄悄裂开条缝。

温璃爱读诗,尤其偏爱那些伤春悲秋的句子。

暮春时节,庭院里的海棠落了一地,她蹲在花树下,手里捏着本《葬花吟》,念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时,声音里己带了哭腔。

顾淮西刚练完剑回来,玄色劲装还沾着薄汗,见她蹲在地上肩头微颤,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

他不懂这些风花雪月的愁绪,却记得她念过的句子,等她哽咽着停了声,才低声接了句:“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温璃猛地回头,眼里还含着泪,像只受惊的小鹿:“你怎么会这个?”

她原以为他满心想的都是练武报仇,从不会留意这些女儿家的笔墨。

顾淮西垂眸看她沾了花瓣的发髻,喉结动了动:“前几日见郡主总翻这首,便记下了。”

“那你……”温璃把书往他面前推了推,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你觉得林黛玉可怜吗?”

他接过书,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沉默片刻:“她心太细,才会被琐事绊住。”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郡主念的时候,听着确实让人心里发紧。”

温璃被他这话逗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弯了起来:“你这人,说话倒实在。”

她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海棠瓣,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顿了顿,她慌忙收回手,脸颊发烫,“我、我就是觉得,好好的花谢了,怪可惜的。”

顾淮西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喉间溢出声极轻的笑:“明年还会开的。”

“可再开的,就不是今年这朵了呀。”

温璃又皱起眉,指着地上的花瓣,“就像人一样,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说着,忽然想起他失去的家人,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无妨。”

顾淮西合上诗集递还给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过去的事,想再多也无用。”

可他看着她愧疚的眼神,又忍不住加了句,“郡主不必挂心,我没往心里去。”

自那以后,温璃总爱拉着他说诗里的故事。

她讲“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讲到焦仲卿与刘兰芝殉情时,眼泪又掉了下来,抽噎着问:“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深的情吗?”

顾淮西正在擦剑,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晰,她眼里的泪像碎钻,晃得他心头发紧。

他放下剑走过去,从袖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有。”

“真的?”

温璃接过帕子擦着泪,泪眼朦胧地望他。

“嗯。”

他应得笃定,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要是认定的人,便不会放手。”

温璃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当他在说故事里的人,点了点头又叹口气:“可太苦了,我才不要这样。”

顾淮西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不苦的。”

若能护着心上人,哪怕吃再多苦,心里也是甜的。

这话他没说出口,只在心里悄悄记下了。

他在武学上的天赋,连温鹤龄都时常惊叹。

每日天不亮,演武场便响起他练剑的声音,首到月上中天才歇。

温鹤龄总说:“这孩子,是把命都豁出去练了。”

温璃听着这话,心里总不安。

每日傍晚,她都会提着食盒去演武场,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糕点——有时是桂花糕,有时是绿豆酥,都是她学着食谱一点点试出来的。

第一次去时,顾淮西刚打完一套枪法,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胸膛剧烈起伏。

见她来了,他收了枪,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郡主怎么来了?”

“给你送些吃的。”

她把食盒递过去,脸颊被夕阳晒得通红,“我看你练得辛苦,垫垫肚子。”

他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些模样不算周正的糕点,边缘还有点焦糊,却看得心头一暖。

他拿起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清甜的香气漫开来,比府里厨子做的更合心意。

“好吃吗?”

温璃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我第一次做,可能、可能有点硬……很好吃。”

顾淮西咽下糕点,认真地看着她,“比外面买的好。”

温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我以后常给你做。”

从那以后,演武场多了道固定的风景。

他练剑时,她便坐在场边的石凳上看书,偶尔抬头望他几眼;他歇脚时,她便递上水囊和糕点,听他说些军中的趣事——其实他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她在说,他在听,可这样的时光,却让他觉得安稳。

初夏的一日,顾淮西与府里的护卫比试,对方一时失手,长刀擦着他的胳膊划了过去,顿时划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

温璃提着食盒过来时,正撞见这一幕,吓得手里的盒子“哐当”掉在地上,糕点滚了一地。

她疯了似的跑过去,看到他胳膊上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快、快叫大夫!”

“没事,小伤。”

顾淮西想按住她,却被她用力甩开。

“都流血了还叫小伤!”

温璃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撕自己的帕子给他包扎,可手抖得厉害,帕子怎么也撕不开,“都怪我,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分神……”她越说越急,眼泪掉得更凶,像断了线的珠子。

顾淮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比伤口还疼,忙伸手按住她的手:“不关你的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温璃哽咽着,眼泪滴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微痒的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不会有事的。”

顾淮西打断她,声音放得极柔,像哄孩子似的,“你在这儿,我怎么舍得有事。”

温璃愣住了,抬头望他。

他的眼神深邃,像藏着片星空,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她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咚咚”地撞着胸口,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别过脸:“谁、谁在这儿了……我就是来送糕点的。”

顾淮西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捡起地上的帕子,胡乱擦了擦伤口,又捡起块没沾灰的糕点递给她:“尝尝?

没摔坏。”

温璃没接,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她总怕他受伤,早就备着了。

她打开药瓶,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撒药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他倒吸一口冷气,她便吓得停了手:“弄疼你了?”

“没有。”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轻点就好。”

她咬着唇,动作更轻柔了,眼泪却还在掉,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以后别这么拼了好不好?”

她声音闷闷的,“我爹说你是好苗子,可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

顾淮西望着她担忧的侧脸,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她是在心疼他。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胳膊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了。

包扎好伤口,温璃把剩下的药塞给他:“记得按时换药,别沾水。”

“好。”

他接过药,看着她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糕点,裙角沾了泥土也不在意,忽然开口,“温璃。”

她抬头:“嗯?”

“谢谢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谢谢你在这儿。”

温璃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捡起最后一块糕点塞进他手里:“我、我回去了!”

说完,提着空食盒,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顾淮西握紧了手里的糕点,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早己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想护着她,护着这份安稳,护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而跑回闺房的温璃,靠在门板上,手捂着滚烫的脸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每次靠近顾淮西,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既紧张又欢喜。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他说“你在这儿,我怎么舍得有事”时的眼神,脸颊又烧了起来。

窗外的蝉鸣聒噪,可她却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