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刺穿雨夜,程郁能感觉到余洛在他怀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少年潮湿的银发蹭在他下巴上,散发着廉价洗发水也掩不住的松木香——像是刻意用人工香精盖过什么气味。
"身份证。
"警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程郁不动声色地挡了挡余洛残缺的助听器,指尖碰到对方冰凉的耳廓。
余洛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躲开,助听器"啪"地掉在瓷砖地上,外壳裂开一道缝。
"我表弟听力障碍。
"程郁弯腰捡起助听器,指腹擦过上面沾着的血迹——不知是余洛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这才注意到右手虎口不知何时划了道口子,血珠正缓缓渗出。
警察狐疑地翻开余洛的临时身份证:"二十岁?
在夜店打工?
"余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悄悄攥紧了T恤下摆。
程郁突然想起系统资料里那张照片——十五岁的余洛站在合唱团领奖台上,白衬衫袖口别着学生会徽章,眼里盛着整条银河。
"家族遗传性耳聋。
"程郁向前半步,皮鞋尖抵住余洛掉漆的运动鞋,"我带他来体验生活,没想到遇到检查。
"他掏出名片夹,金属卡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需要联系我的律师吗?
"警察扫了眼烫金名片上的集团LOGO,表情微妙地变了:"程先生,下次请提前报备。
"脚步声远去后,余洛立刻挣脱出来,后背撞在消防栓上发出闷响。
他瞪着程郁手里变形的助听器,眼眶发红:"满意了?
这东西顶我半个月工资。
"程郁没说话,低头从大衣内袋抽出手帕。
浅灰色丝质方巾上绣着暗纹字母,被他毫不犹豫按在余洛渗血的耳后——刚才挣扎时被助听器刮伤的。
"脏..."余洛偏头要躲,被程郁捏住下巴固定住。
"别动。
"程郁的拇指擦过他唇角,那里有个结痂的咬痕,"明天带你去重新配。
"余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程少爷知道这种专业助听器多少钱吗?
"他扯下己经染血的手帕,"够买你身上这块破布了。
"程郁突然抓住他手腕。
余洛的腕骨突出得硌手,皮肤上有几道平行的浅色疤痕——像是被什么绑过很久留下的。
系统光幕在视野边缘闪烁:目标心理防线值89%,建议采取...程郁首接挥手关掉了提示。
"现在去医院。
"他松开余洛,转身往停车场走,"你母亲今晚的透析应该结束了。
"余洛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银发滴进衣领:"你怎么连我妈的排班表都...""调查得很清楚?
"程郁回头看他,雨幕中少年的轮廓模糊得像幅水彩画,"因为我在意。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感到心脏传来尖锐刺痛——系统惩罚机制启动了。
余洛的表情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
他低头盯着积水里两人的倒影: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浑身湿透;一个站在灯下,一个隐在暗处。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被这场雨短暂地糅在一起。
"你们这种人..."余洛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程郁突然大步走回来,黑色大衣下摆扫过积水。
在余洛反应过来前,他己经脱下外套裹住少年单薄的肩膀。
羊绒面料还带着体温,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雪松与冷檀的气息。
"第一次见面。
"程郁低头给他系扣子,呼吸拂过余洛潮湿的睫毛,"你就不能当我心血来潮?
"余洛耳尖动了动——程郁确信他听到了,即使右耳失聪。
少年裹在他的大衣里,像只偷穿人类衣服的流浪猫,袖口长出半截,露出泛红的指尖。
"心血来潮..."余洛咀嚼着这个词,突然伸手按住程郁的左手腕——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血己经凝固了,"那这是什么?
程少爷的自残新爱好?
"程郁怔住。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
余洛的指尖很凉,按在伤口上却像烙铁般滚烫。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红色警告,但他只是看着少年从裤兜摸出创可贴——边缘己经起皱,显然在口袋里装了有些时日。
"别误会。
"余洛粗鲁地撕开包装,"上次客人发酒疯砸瓶子,顺手摸的。
"程郁任由他包扎。
余洛的手指很灵巧,贴创可贴时小心避开了腕表。
那是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边缘磨损严重,与程郁的身份极不相称。
"我父亲留下的。
"程郁突然说,"唯一没被拍卖的遗物。
"余洛的动作顿了一下。
程郁看到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掉下来,在表盘上碎成几瓣。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划过夜空,余洛像被惊醒似的后退两步,程郁的大衣从一边肩膀滑落。
"医院..."他转身往反方向跑,"我得去看我妈..."程郁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抓住他手腕的瞬间,余洛条件反射般肘击过来——标准的防身术动作。
程郁闷哼一声,但没松手:"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
"余洛挣扎得像条上岸的鱼,"你们这些...""余洛。
"程郁首接把他打横抱起来,少年轻得令人心惊,"你右耳听不见,左耳助听器坏了,现在连我叫网约车都听不清。
"他收紧手臂,余洛的肋骨隔着湿透的毛衣硌着他,"就当是我心血来潮的后续服务。
"余洛僵住了。
程郁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胸腔,热气呼在自己颈侧,带着轻微的颤抖。
最终,少年慢慢放松下来,额头抵在程郁肩上,声音闷闷的:"...王八蛋。
"程郁笑了。
雨越下越大,他抱紧怀里的人走向停车场。
系统光幕不知何时变成了柔和的蓝色:目标心理防线值83%,宿主情感指数...程郁再次关掉提示,把余洛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少年银白色的发梢扫过他下巴,像一簇小小的火焰,在雨夜里无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