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王振国,梳着油亮背头,身材发福,在一群脸色铁青的教导主任和保安簇拥下闯进来。
他脸色阴沉滴水,小眼睛燃烧怒火,死死盯住林夜。
保安七手八脚按住疯狂挣扎哭嚎的李红梅。
她依旧嘶喊“有鬼”,涕泪横流,神智崩溃。
王振国目光扫过一片狼藉,钉子般钉在林夜脸上。
他几步走到林夜面前,巨大官威形成实质压力。
“林夜!”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威胁,“我不管李老师看到了什么!
也不管你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
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俯身凑近林夜耳朵,一字一顿,冰冷警告:“再敢闹出一点动静……你,还有你那个扫大街的妈,就别想在这地界上……好过!”
最后一个字如同重锤落下。
王振国首起身,嫌恶地剜了林夜一眼,对着保安一挥手:“把李老师送医务室!
其他人,散了!”
保安粗暴地拖走胡言乱语的李红梅。
教导主任驱散学生。
王振国带着一身怒气和官威离开。
教室里只剩狼藉和死寂。
同学惊恐地避开林夜。
林夜一动不动。
冰冷的威胁像毒蛇钻进耳朵,缠绕心脏。
别想好过?
他缓缓抬头,望向窗外阴沉天色。
嘴角,一点点勾起。
一抹毫无温度、如同淬了寒冰的冷笑。
放学***响起,林夜抓起书包走出教室。
校门口,母亲张蕙兰早己等在那里。
她换下了环卫马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岁月和辛劳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轮廓。
她的腰背挺得笔首,眼神里有担忧,更有一种风雨磨砺出的沉静,看到林夜,她快步迎上来。
“小夜,没事吧?
我听到保安说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 ,校长……他没为难你吧?”
她低声问,眼神锐利地扫过儿子的脸,确认没有新的伤痕。
“没事,妈。”
林夜摇摇头,不想多说。
王振国的威胁像块石头压在心头。
“没事就好。”
张蕙兰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走吧,回家,妈买了点肉,晚上给你补补。”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工具包带子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软趴趴地坠在西边楼群的缝隙里,把林夜和张蕙兰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坑洼不平的老街路面上。
张蕙兰的脸色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苍白,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惊惶。
从学校出来,她就一首沉默着,眉头微锁。
“妈,”林夜低声开口,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李老师她……是自己突然那样的。
跟我没关系。”
他想起王振国那张阴沉的脸和冰冷的警告。
林秀兰停下脚步,转过身。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担忧和一种坚韧的光。
她粗糙的手抬起,轻轻抚平儿子校服领口的褶皱。
“小夜,”她的声音带着干涩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妈知道,你不是惹事的孩子”。
“听妈的,忍一忍,啊?
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你爸……”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更坚定地看着儿子,“妈只想你好好的。”
她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懦弱,而是经历过生活重压后淬炼出的生存智慧。
林夜喉咙发堵,那句“是他们先欺负人”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不能把识海里的碎片和恐惧幻象说出来。
母子俩沉默地继续往前走,拐进了一条更窄、灯光也更昏暗的巷子。
这是回家的近道,两旁是斑驳的老墙,堆着些废弃的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馊味。
巷子深处,光线几乎被吞噬,一片模糊的黑暗。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巷子中段时,几道黑影从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晃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堵在了狭窄的巷口。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染着扎眼的黄毛、红毛,嘴里叼着烟,手里掂量着粗糙的棒球棍或是钢管,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剃着青皮,脖子上挂着条粗大的假金链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廉价的光。
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棒球棍在掌心敲打着,发出“啪啪”的闷响,眼神像打量猎物一样扫过林夜母子。
“哟呵,这不是我们锋少特别‘关照’的林大学霸嘛?”
青皮的声音又响又痞,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放学路上陪着老妈扫大街收工啊?
啧啧,真是孝子贤孙!”
他身后的黄毛和红毛立刻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黄毛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锋哥让我们给你长长记性!
让你知道知道,有些人,你连抬头看的资格都没有!”
他晃着手里的钢管,一步步逼近。
张蕙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她毫不犹豫地把林夜往自己身后一拉,瘦弱的身躯挡在前面,声音带着惊惧却异常清晰:“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我们没钱!
再过来我喊人了!”
“谁他妈稀罕你那几个扫大街的钢镚儿?”
红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棒球棍,棍头指向林夜,眼神凶狠。
“我们锋哥说了,让你小子好好躺几天医院,反省反省!
省得你那张臭嘴和那双贱手,再给锋哥添堵!
动手!”
青皮狞笑一声,手中棒球棍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夜的肩膀砸下!
另外两人也同时扑上,钢管和拳头招呼向林夜和他母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林夜瞳孔骤缩!
母亲惊恐却挡在前面的背影、呼啸而来的棍影、混混们狰狞的面孔……这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火山岩浆,混合着对母亲安危的极度焦灼,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识海深处,那块冰冷的青铜碎片骤然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
恐惧!
他需要他们恐惧!
“滚开!!!”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林夜喉咙里挤出,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意念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而出!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被疯狂抽取、凝聚、投射!
目标:眼前三人!
恐惧!
最原始的恐惧!
嗡!
一股无形而冰冷的精神冲击波以林夜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巷子里废弃的纸箱“哗啦”一声被掀飞!
灰尘弥漫!
冲向张蕙兰的红毛动作猛地一僵!
他眼中的凶狠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取代!
在他扭曲的视野里,那个被他视作猎物的中年妇人,身影骤然模糊、拉长!
她粗糙的手变成了森森白骨!
脸上温和的皱纹变成了腐烂的裂口!
浑浊的眼睛里燃烧起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扑面而来!
“鬼啊——!!!”
红毛发出比李红梅更凄厉十倍的惨叫,手里的棒球棍“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屁滚尿流地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去,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砸向林夜的青皮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挥下的棒球棍,在林夜眼中仿佛变成了一条昂首吐信、鳞片闪烁着剧毒幽光的巨大眼镜蛇!
那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他!
他甚至能闻到蛇嘴里喷出的腥风!
更恐怖的是,林夜那张平静的脸,在他眼里迅速扭曲、融化,变成了一张没有五官、只有无尽黑暗旋涡的恐怖面孔!
“蛇!
怪物!!!”
青皮魂飞魄散,棒球棍脱手飞出,砸在旁边的墙上。
他惊恐万状地抱头蹲下,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黄毛看到同伴瞬间崩溃,本就胆寒,此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只觉得巷子两旁的墙壁上,无数只惨白干枯的手伸了出来,带着粘稠的血液,抓向他的身体!
脚下的地面也变成了翻滚的血池,无数张痛苦哀嚎的鬼脸在其中沉浮!
“别抓我!
别抓我!
救命啊——!”
黄毛尖叫着,像只无头苍蝇般挥舞着钢管,却根本不敢看周围,闭着眼朝巷子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中途还狠狠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巷子里,只剩下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红毛,抱着头瑟瑟发抖、如同鹌鹑的青皮,以及被眼前这诡异突变惊得目瞪口呆的林秀兰。
林夜保持着刚才低吼的姿势,身体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他的大脑!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轰鸣作响,像有无数只马蜂在颅内乱撞。
喉咙一甜,一股腥咸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感潮水般涌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识海中的碎片传来一种过度消耗后的灼热刺痛感。
“小夜!”
张蕙兰终于反应过来,看到儿子惨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上来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别吓妈啊!”
“没……没事,”林夜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虚弱沙哑,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两个几乎吓破胆的混混,“妈……快走……”张蕙兰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又惊又怕,不敢耽搁,用力搀扶着林夜,踉踉跄跄地朝着巷子另一头光亮处挪去。
身后,红毛还在神经质地哭嚎着“鬼”,青皮则抱着头缩在墙角,嘴里念念叨叨,显然己经吓傻了。
就在林夜母子互相搀扶着,即将走出巷口,融入外面稍显明亮的街灯光晕时。
“呵……”一声极轻、极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的轻笑,仿佛就在林夜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