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电影水上飞

一“砰！”枪声在芦苇荡里炸开时，老栓正蹲在船头补渔网。

桐油味混着水腥气往鼻孔里钻，他手一抖，锥子直接扎进了掌心。血珠滴在青灰色的网线上，

像落在水面的雨点，晕开一小片红。“他娘的！”老栓甩着手站起来，往枪响的方向望去。

灰蒙蒙的天压着白花花的水，芦苇秆子被风刮得呜呜响，什么也看不清。

倒是船尾的狗突然炸毛，夹着尾巴往他脚边缩，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怕个球！

”老栓踹了狗一脚，“八成是哪个不长眼的打野鸭子，崩着老子的船……”话没说完，

芦苇丛里突然“哗啦”一声，有东西撞断了秆子，直挺挺地栽进水里。水花溅起来，

打在老栓的裤腿上，凉得像冰。他眯起眼，看见一个黑影子在水里扑腾，

背后还拖着一串血泡，在浑浊的水面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是个人！”老栓心里咯噔一下，

刚想抄起船桨，就听见那人在水里喊：“快……拉我上去！”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却带着股狠劲。老栓犹豫了——这地界是两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水面上漂死人不稀奇，

可活着的“麻烦”，比死人更要命。“别磨蹭！”水里的人突然抬起头，

露出一张被血糊住的脸，“我是水上飞！”老栓手里的船桨“咚”地掉在船上。水上飞！

这名号在运河两岸能止小儿夜啼。听说他手里有枪，敢抢官船，杀过巡捕，

官府悬赏五千大洋要他的脑袋。“是……是飞爷？”老栓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您怎么……”“少废话！”水上飞猛地抓住船帮，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拉我上去，

事后给你一百块现大洋！”老栓咬了咬牙。一百块大洋，够他买条新船，

再给儿子娶个媳妇了。他弯腰抓住水上飞的胳膊，只觉得入手滚烫，像是抓着块烧红的烙铁。

刚把人拖上船，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达声，还有人在喊：“在那边！水上飞跑不远！

”水上飞挣扎着往船尾爬，从怀里掏出一把驳壳枪，往老栓手里塞：“把舵！往黑鱼湾开！

他们敢追，就给我打！”老栓看着那把沉甸甸的枪，手心的血和冷汗混在一起。

马达声越来越近，他看见两艘挂着“水上警察”牌子的汽艇正冲破芦苇，朝这边驶来。

“开啊！”水上飞吼道，胸口的伤口渗出血，染红了船板。老栓闭了闭眼，

猛地把船桨插进水里。小船像条泥鳅，扎进密密麻麻的芦苇丛里，

把汽艇的轰鸣声甩在了身后。二黑鱼湾的水是墨黑色的，两岸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老栓把船藏在一处废弃的鱼棚后面，才敢回头看水上飞。这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黑色短褂，

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狰狞的刀疤。左肩上中了一枪，血还在往外渗，

把半边褂子都湿透了。他靠在船板上，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死死攥着枪。“飞爷，

我给您找块布裹裹？”老栓搓着手，心里七上八下。水上飞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烟盒，

抖出支烟叼在嘴里。老栓赶紧凑过去，划了根火柴给他点上。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

模糊了他眼里的狠劲。“今天多谢你。”水上飞吸了口烟，“那一百块，不会少你的。

”“不敢不敢。”老栓赔着笑，“飞爷您是大人物，能帮您是我的福气。”“福气？

”水上飞冷笑一声，“等警察查到你头上，看你还说不说福气。”老栓的脸瞬间白了。是啊，

窝藏悍匪，那是掉脑袋的罪。他刚想开口求饶，就听见鱼棚外面有脚步声，

还有人说话：“刚才明明看见船往这边来了，怎么没了？”水上飞猛地把枪举起来，

对着老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栓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在船尾瑟瑟发抖。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扒开鱼棚的破帘子往里看。老栓眯眼一瞧，是邻村的二柱子，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二柱子，你确定看见船进了黑鱼湾？”一个警察问。“错不了！”二柱子的声音透着得意，

“我刚才在岸上看得真真的，就是老栓那条破船！他肯定是把水上飞藏起来了！

”老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二柱子这龟孙，平时借他两斤米都记着账，

现在居然想靠揭发他领赏。“搜！”警察喊道。脚步声在鱼棚里响起来，离船越来越近。

水上飞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泛白。老栓突然想起什么，抓起船边的一把镰刀，

往水里扔去。“扑通”一声，镰刀掉进水里。那两个警察吓了一跳，

举着枪往水边跑：“什么声音？”二柱子也跟过去，

扒着船帮往水里看：“是不是水上飞跳下去了？”就在这时，水上飞突然从船板上弹起来，

手里的驳壳枪“砰砰”两声，打在鱼棚的木柱上。木屑飞溅，警察和二柱子吓得魂飞魄散，

抱着头就往外跑：“在这儿！水上飞在这儿！”“快走！”水上飞拽了老栓一把，

“往芦苇荡深处划！”老栓如梦初醒，抓起船桨拼命划。小船冲破水面，留下一道白痕，

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芦苇中。三船划到芦苇荡中心，水上飞才让老栓停下。

这里四面都是芦苇，密得像堵墙，连风都吹不进来。“飞爷，现在怎么办？”老栓瘫在船上，

大口喘着气。水上飞靠在船板上，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他解开被血浸透的褂子，

露出肩膀上的伤口。子弹卡在肉里，周围的皮肉都肿得发黑。“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水上飞从靴子里摸出把小刀，扔给老栓。老栓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手直抖：“飞爷，

我……我不会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水上飞瞪了他一眼，“用火烤烤，

消消毒，然后往深里挖，把子弹抠出来。”老栓咬着牙，把小刀在火上烤得通红，

然后闭着眼往水上飞的伤口按去。“嗤”的一声，肉被烫得冒烟，水上飞闷哼一声，

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却没叫出声。“快挖！”水上飞吼道。

老栓手忙脚乱地用刀在伤口里搅动，血溅了他一脸。他听见水上飞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却始终没再吭一声。突然，刀尖碰到个硬东西，他心一横，用力一挑，

一颗带血的子弹头掉在了船板上。“成了！”老栓瘫坐在船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水上飞抓起旁边的烈酒，往伤口上倒。“嘶”的一声，他倒吸口凉气，

然后用干净的布条把伤口缠紧。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躺倒在船板上。“飞爷，

您这是跟谁结了仇啊？”老栓忍不住问。他听说水上飞专抢富户，从不害百姓，

怎么会被警察追得这么紧？水上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抢了张督办的鸦片。

”老栓倒吸一口凉气。张督办是这一带的土皇帝，手里有兵有枪，谁敢动他的东西？“飞爷，

您这不是玩命吗？”“玩命？”水上飞笑了，笑得胸口发疼，“老子这条命，

早就跟阎王爷借的。再说，那批鸦片要是运到城里，不知道要毁多少人。”老栓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水上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没想到还有这层心思。“您……您这是积德啊。

”老栓喃喃地说。水上飞没说话，从烟盒里又摸出支烟。刚要点上，

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艇的马达声，而且不止一艘。“他们找来了。”水上飞把烟扔了，抓起枪，

“老栓，你往东边划，那里有片浅滩，汽艇开不进去。我在后面掩护你。”“那您怎么办？

”老栓问。“我？”水上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老子是水上飞，想抓我，

没那么容易！”他站起来，扒着船帮往回看。远处的芦苇荡被汽艇劈开，露出一道道白痕。

他举起驳壳枪，对着天空“砰砰”放了两枪，然后对老栓喊：“快划！别管我！

”老栓咬了咬牙，抓起船桨拼命往东划。他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还有水上飞的怒吼声。

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把枪声和怒吼声都甩在了身后。四老栓把船划到浅滩时，

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天上，像个银盘，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他坐在船头上，竖着耳朵听，

却再也没听见枪声。“飞爷……”老栓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水上飞是死是活，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警察肯定会到处找他，张督办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就在这时，

岸边的芦苇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栓吓得一哆嗦，抓起船桨就要划走。“是我。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水上飞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他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脸上添了新伤，手里的枪却还攥得紧紧的。“飞爷！您没事？”老栓又惊又喜。

水上飞摇摇晃晃地走上船，一屁股坐在船板上。他刚才为了掩护老栓，

把警察引到了另一个方向，打光了子弹才跳下水，凭着对地形的熟悉，

绕了个大圈才找到这里。“子弹没了。”水上飞把空枪扔在船上，“得找个地方躲几天，

再弄点弹药。”“那……那去我家？”老栓犹豫着说。他家在运河边的一个小渔村里，

房子是用泥巴糊的，隐蔽得很。水上飞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你得答应我，

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您放心！”老栓拍着胸脯，“我要是说了，天打雷劈！

”他撑起船，往村子的方向划去。月光下，水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五老栓的家在村子最东头，紧挨着运河。

房子是两间低矮的泥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还有一个鸡窝。老栓的婆娘早死了，

儿子在城里当学徒，平时就他一个人住。把水上飞藏进西屋的柴房后，老栓才松了口气。

他给水上飞端来一碗热粥，还有两个窝窝头。水上飞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差点没噎着。“飞爷，您先在这儿歇着，我出去看看风声。”老栓说。水上飞点点头，

把窝窝头塞进嘴里：“小心点。”老栓刚走出院门，就看见邻居王婆子坐在门口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