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滚过天际，最后一道湮灭神魂的紫电悍然劈落，带着天道最终的、不容置疑的裁决。
明渊仙尊感觉自己在寸寸碎裂，万载苦修的仙元、坚不可摧的道心、乃至睥睨九霄的傲骨，都在那极致的天威下化为齑粉。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心头唯有万载寒冰般的冷怒与不甘——逆天而行，终为天弃么？
不知沉沦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混沌。
紧接着，是潮水般涌来的、尖锐而琐碎的痛苦。
浑身像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无处不疼，胸口憋闷，喉头腥甜。
耳边嗡嗡作响，夹杂着几个粗鄙不堪的嘲弄声。
“啧，还没死透？
这废物命可真硬！”
“练气三层都稳不住的垃圾，也配赖在咱们外门白吃灵米？
赶紧的，搜搜看他屋里还有没有值钱玩意儿，抵了药费！”
“呸！
穷鬼一个！
连块像样的灵石都没有！”
一只脚粗暴地踢在他腰侧，剧痛钻心。
明渊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顶，蛛网悬结。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
两个穿着灰色粗布短打的青年正背对着他，肆无忌惮地翻捡着屋里那几件破烂家什。
怒火，并非源于此刻的羞辱，而是源自仙尊神魂深处的高傲，竟被如此蝼蚁践踏。
他下意识便要运转仙元，将这两只虫豸碾为飞灰。
可丹田死寂，经脉滞涩，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在里面半死不活地游走。
这具身体……孱弱得超乎想象。
同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贫瘠又悲惨的记忆强行涌入脑海。
林凡，青岚宗外门弟子，资质低劣，性格怯懦，今日因不慎冲撞了内门某师兄的灵宠，被对方随手一掌打成重伤，扔回居所自生自灭。
而眼前这两人，分明是平日仗势欺压惯了他的同门。
仙尊的震怒与少年的绝望交织，让他眼前发黑。
就在此时，一个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轻快活泼到近乎滑稽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叮咚！
检测到强烈不屈魂能及庞大因果执念，符合绑定标准！”
“正在扫描宿主状态……扫描完毕！”
“‘功德系统’加载成功！
恭喜您，幸运儿，成为本系统在三千世界的第108位体验用户！”
明渊仙尊：“……”什么东西？
心魔？
还是天劫残余的幻象？
“本系统宗旨：快乐修仙，笑口常开！
经检测，您当前境界：练气三层（濒危）。
身体状况：多处骨折，内脏出血，灵根受损。
总结：离嗝屁只剩一口气。”
“现发布新手生存任务：十分钟内，让至少三人因你发笑。”
“任务奖励：基础疗伤灵效一次，功德点+10！”
“失败惩罚：系统将认为宿主毫无喜剧价值，即刻解除绑定，并收回维持您生命的最低能量哦亲~”明渊仙尊，曾以一剑荡平北冥魔渊、言出法随令星辰黯淡的万载巨擘，此刻僵在那张硬板床上，神魂剧烈震荡，几乎要再次溃散。
让……人发笑？
功德？
因笑而生？
荒谬！
滑稽！
***！
此等邪魔外道般的行径，简首是把他残存的仙尊尊严按在泥地里摩擦！
他宁可形神俱灭，也绝不受此摆布！
“咳……咳咳！”
情绪激荡引动伤势，他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嘴角溢出血沫。
那翻东西的两人被惊动，回过头来。
其中高个那个三角眼青年见状，咧嘴露出嫌恶又幸灾乐祸的笑：“哟，还真醒了？
命贱就是好养活。
我说林凡，你赶紧断气得了，也省得我们兄弟俩还得给你收尸，晦气！”
另一人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最终落在明渊……或者说林凡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嗤笑：“看他这傻样，瞪着眼跟只被掐了脖子的瘟鸡似的，哈哈哈！”
两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充满了恶意。
明渊仙尊胸中杀意沸腾，若能动用神念，此二人早己死了千万次。
可现实是，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身体的温度在流失，意识又开始模糊。
那个该死的、轻佻的系统音还在倒计时：“警告：剩余任务时间七分三十秒。
检测到目标人物发出笑声，但非因宿主主动行为触发，不计入任务数量。
请宿主积极争取，努力逗笑哦~”死，还是……逗笑这些蝼蚁？
万载修行，从未面临过如此屈辱的抉择。
冰冷的死亡气息缠绕上来，伴随着系统毫无感情读秒的“滴滴”声。
仙尊的傲骨在现实的冰冷碾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死死攥紧了身下粗糙的草席，指甲折断，渗出血丝。
终于，在那三角眼青年笑着又要上来踢他一脚时——“等…等等！”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锣。
两人停下，戏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笼中垂死的猎物最后能玩出什么花样。
明渊仙尊，不，现在是林凡。
他吸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混杂着血腥味和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他挤出一个比哭难看的僵硬笑容，凭借林凡记忆里那些零碎卑微的见闻，以及仙尊难以理解的“笑点”，艰难开口：“两…两位师兄……可，可知……为何那内门张师兄的……灵风犬……昨日、昨日在膳堂后巷……追着自己的尾巴咬……转了三百圈……最后……一头撞晕在了墙上？”
两个青年一愣，面面相觑。
林凡（明渊）闭了闭眼，豁出去了，用尽最后的气力，模仿着林凡记忆里某个滑稽角色的腔调：“因、因为……膳堂大师兄……扔给它一块骨头……说、说那是……是用它失散多年的亲爹……的腿骨……熬、熬的汤……”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呜声。
林凡（明渊）的心沉了下去，比面对天劫时更绝望。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所谓的系统能量正在缓慢抽离，死亡的冰冷再次拥抱而来。
完了。
他竟以如此荒谬的方式，彻底终结。
然而——“噗……”矮个青年似乎反应慢半拍，脑子里过了一遍那画面，没忍住，第一个笑出了声。
高个的三角眼青年嘴角抽搐了两下，似乎想维持凶狠，但脑海里那灵风犬追咬尾巴三百圈又蠢乎乎撞墙的画面实在太有画面感，结合膳堂大师兄一本正经忽悠狗的缺德劲儿……“哈哈哈哈！
操！
真的假的？
张师兄那宝贝灵犬真这么傻缺？”
三角眼青年最终爆发出洪亮的大笑，捶了一下同伴的肩膀，“哎哟喂，还它亲爹的腿骨汤？
膳堂老刘头也太他妈损了！
哈哈哈！”
“叮咚！
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中！”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林凡体内，飞速修复着破裂的内脏和断骨，虽然未能痊愈，却生生将那口即将散去的气吊了回来，剧痛锐减。
与此同时，那系统界面欢快地在他眼前弹出：宿主：林凡（明渊仙尊残魂）境界：练气三层（稳定）功德点：10技能库：未解锁商城：未解锁当前任务：暂无（请宿主积极创造欢笑，功德无量！
）三角眼青年笑够了，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走过来又用脚碰了碰他，力道却轻了不少：“行啊你小子，躺尸一趟倒是会讲笑话了？
算你有点用。
走了走了，这穷酸地方真没啥油水。”
两人说着，勾肩搭背地笑着走了出去，还在讨论那灵犬到底有多蠢。
破旧的茅屋终于恢复了寂静。
只留下林凡……或者说，明渊仙尊，独自躺在硬板床上。
身体里的暖流仍在缓缓运转，修复伤势，带来生机。
可他整个人，却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那双曾经洞悉万象、漠视众生的深邃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屋顶摇曳的蛛网，瞳孔里没有焦距，仿佛经历了比形神俱灭更可怕的摧残。
脸上那强行挤出的、僵硬的、讨好谄媚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凝固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和……可怜。
屋外隐约还能传来那两人渐行渐远的笑声。
仙尊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一只虚弱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宽大的、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瘦弱的袖口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下颌，泄露着此刻这具躯壳内，那颗曾经属于无上仙尊的灵魂，正在经历何等惊天动地的崩溃与重塑。
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袖底漏出，飘散在带着霉味的空气里。
“……吾之道心……崩矣……”与此同时，意识深处，那该死的系统界面又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更加花里胡哨的提示框：“检测到宿主拥有卓越的（被迫）喜剧潜力！
进阶任务录制一段‘仙尊落魄之今天是个好日子’鬼畜视频并播放给至少十人观看己解锁！
奖励丰厚，期待您的参与！”
明渊仙尊盖在眼上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彻底不动了。
仿佛真的死去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