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时,慈宁宫外己摆开九九八十一桌寿宴。
凤笙捧着药匣跟在张院判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铜牌——那夜苏尚宫给她的残牌边缘锋利,竟刻着半只飞鱼图案。
"阮尚药。
"薛贵妃的贴身宫女拦住去路,"娘娘说雪莲羹需您亲自验过。
"凤笙随她转到偏殿,见薛贵妃正用金勺搅动一盅乳白羹汤。
汤面上浮着几片晶莹剔透的花瓣,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粉光。
"听闻阮大人当年最擅辨药。
"薛贵妃的护甲划过凤笙脖颈,"这雪山莲是家父千里迢迢...""娘娘!
"太监尖声通报,"太后起驾了!
"薛贵妃猛地将勺子塞进凤笙手中:"尝。
"羹汤入喉的刹那,凤笙舌根泛起铁锈味。
她强忍着咽下,突然发现碗底沉着几丝暗红——这根本不是雪莲,是形似莲花的血灵芝!
父亲医书记载,此物遇毒即黑..."还不呈上去?
"薛贵妃冷笑。
凤笙眼前己开始发黑。
她踉跄走向主殿,趁人不备将银簪插入发髻蘸取药粉——苏尚宫给的"现形散"!
簪尖刚触到唇边,突然被人攥住手腕。
"朕来看看贡品。
"尉迟琰不知何时立在阶下,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团龙在阳光下灼人眼目。
他接过凤笙手中的玉碗,指尖在她掌心轻叩三下——这是他们昨日约定的暗号。
太后刚接过碗,凤笙突然扑跪在地:"此物非凡品,请准奴婢以古法验毒!
"不等回应,她己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碗中。
汤面立刻浮起黑色絮状物,全场哗然。
"贱婢敢尔!
"薛崇焕拍案而起,"来人——""且慢。
"尉迟琰抬手,"朕倒好奇,什么毒能验出血色?
"他忽然夺过凤笙手中的银簪,当众划破自己手指。
血珠坠入碗中的瞬间,整盅羹汤竟沸腾起来,化作一滩腥臭黑水!
凤笙喉头一甜,呕出口黑血。
朦胧中看见尉迟琰的龙纹靴停在她眼前,接着冰凉的手指捏住她下巴。
"传朕口谕。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阮氏护驾有功,赐...咳..."温热的液体突然滴在凤笙脸上——竟是皇帝咳出的血!
场面大乱。
凤笙感到有人拖着她往后殿去,剧痛中她死死攥住那只残破的铜牌。
恍惚间听见薛崇焕在吼:"把这贱婢拖去诏狱!
""朕看谁敢。
"尉迟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凤笙感觉身体一轻,竟被龙纹衮袍裹住。
有刀刃出鞘的铮鸣,接着是皮肉撕裂的闷响——皇帝亲手用匕首剜去了她肩头变黑的腐肉!
"陛下!
"老太傅的声音在发抖,"此女...""此女若死。
"尉迟琰的声音贴着凤笙耳畔,轻得只有她能听见,"薛家***的账本就会出现在三法司堂上。
"凤笙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皇帝寝宫的偏殿,肩上裹着渗血的丝帕。
多宝阁上的更漏显示己是子时,案头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嬷嬷...死了?
"窗外飘来压低的人声。
凤笙强撑着爬到窗边。
月光下两个小太监正在咬耳朵:"...在尚宫局后墙夹层里发现的,怀里还抱着件血衣..."血衣!
凤笙想起父亲临刑前被扒去的官服。
她正要细听,喉咙突然涌上腥甜,咳出的血沫里竟夹着片细如发丝的金箔——是西域剧毒"锁喉金"的痕迹!
"醒了?
"尉迟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凤笙回头,见皇帝只穿着素白中衣,手中匕首还沾着她的血,"知道为什么是雪莲?
"凤笙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从枕下摸出铜牌。
尉迟琰眼神骤变:"谁给你的?
""苏...尚宫..."凤笙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她说...锦衣卫..."尉迟琰突然扯开衣襟。
在他心口处,竟有个与铜牌完全吻合的疤痕!
"十七年前元宵夜,锦衣卫指挥使满门被屠。
"他捏住凤笙的下巴,"你父亲当时就在现场。
"凤笙如遭雷击。
父亲从未提过此事!
正要追问,外头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尉迟琰迅速将铜牌塞入她中衣,低声道:"明日无论谁传你,咬定毒是冲着太后的。
"话音刚落,殿门被猛地推开。
薛贵妃带着太医闯进来:"陛下!
太后呕血不止,张院判说是...是阮氏血中带的毒!
"尉迟琰挡在凤笙榻前:"爱妃深夜擅闯朕的寝宫,就为说这个?
""臣妾忧心陛下安危..."薛贵妃突然指着凤笙枕畔,"那是什么?
"凤笙转头,看见半角血衣从枕下露出——分明不是她的衣物!
薛贵妃的护甲己揪出整件衣服,抖开时掉出块残破的腰牌,上刻"锦衣卫北镇抚司"!
"好啊!
"薛贵妃声音陡然尖利,"这贱婢果然与逆党...""这是朕的收藏。
"尉迟琰突然抽走血衣,"爱妃若有疑,不妨去问问令尊——"他抖开血衣内衬,露出一片焦黄的纸页,"当年火烧诏狱时,怎么独独少了这件证物?
"薛贵妃面如死灰地退后两步。
凤笙趁机瞥见那纸页上的字迹——"薛氏通敌证据...藏在..."后半截被血污盖住了。
五更钟响时,凤笙被抬回耳房。
她摸到褥子下多了个硬物——是把青铜钥匙,缠着张字条:"明日丑时,冷宫废井。
——字迹己被药水隐去"肩伤***辣地疼,凤笙却盯着窗外出神。
东方既白,一抹朝霞红得像那日浣衣局看到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