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薇拉着夏晴，几乎是逃离了报告厅门口那片喧嚣之地。
身后关于顾言彻的惊呼和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渐渐褪去，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鼻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
“念念，你慢点……你到底怎么了？”
夏晴气喘吁吁地跟上，担忧地看着好友通红眼眶和紧咬的下唇。
“没什么，”苏念薇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极力压抑的哭腔，“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我们回去吧。”
她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那种复杂的情绪——混合了偶像破灭的失望、接连被无视的难堪，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漠视后的伤心。
那个在游戏世界里指挥若定、被无数人视为信仰的男人，现实中原来是这样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
不，甚至不如石头，石头尚且不会给人希望再狠狠摔碎。
她昨晚那些辗转反侧，那些残存的、觉得他或许只是不善言辞的幻想，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另一边，顾言彻在校方人员的簇拥下，终于坐进了通往停车场的中巴车。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
他靠近椅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应付这种场合比打一场高强度比赛还要累人。
那些狂热的目光、毫无意义的寒暄，都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助理在旁边低声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
车窗外的景物缓缓移动，掠过三五成群、依旧兴奋讨论着的学生。
忽然，顾言彻的目光定格在窗外不远处。
那个女孩——刚才差点摔在他身上的那个女孩，正被她的朋友拉着，低着头，快步穿过林荫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那身简单的连衣裙和微乱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更加稚气未脱，也……更加失落。
他看到她抬起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极细的针，在他心口某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轻轻刺了一下。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确实存在。
他想起昨晚宴会上，那双小鹿般惊慌又强装镇定的眼睛，还有那句磕磕绊绊的“这个……我自己做的”。
以及，沈逸那句“人小姑娘都快哭了”。
车窗外的身影很快被树木遮挡，消失不见。
顾言彻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回到宿舍，苏念薇把自己埋进被子，闷了很久。
夏晴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
沮丧和委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但苏念薇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只会自怨自艾的女孩。
短暂的颓唐后，那种不服输的劲头慢慢钻了出来。
凭什么啊？
就因为他是顾言彻，是Echo，就可以这样随意地轻视别人的心血和喜欢吗？
她的耳机或许稚嫩，但那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测试了无数种方案才做出来的成果。
那句“Nothing but excellence”不是刻着玩的，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他连看都没仔细看一眼。
“没什么好看的……”她喃喃自语，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还红着，却亮起一股执拗的光，“对，没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一个打游戏很厉害但性格烂得要死的老男人吗！”
“啊？”
夏晴被她突然的“诈尸”吓了一跳。
“我说，我再也不要喜欢顾言彻了！”
苏念薇大声宣布，像是在对全世界，更是对自己宣告，“我的喜欢和我的研究，都不是用来被他践踏的！”
她跳下床，打开电脑，深吸一口气。
“你要干嘛？”
夏晴好奇地凑过来。
“完善我的设计报告，投给‘星火杯’创新大赛！”
苏念薇眼神坚定，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他不是看不上吗？
我偏要做出个样子来！
还要做得更好！
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念薇做的东西，才不是‘多余’的！”
她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了动力。
那个冷漠的背影，反而激起了她前所未有的斗志。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几天后，导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念薇，好消息！
学校和你一首关注的那个Echo的俱乐部——OG俱乐部，达成了一个人才合作培养计划，主要是针对技术研发方向的。
系里推荐了你，你的那个抗干扰耳机项目很有亮点！
那边同意让你先去参观交流一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念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OG俱乐部？
顾言彻？
她刚发誓再也不要喜欢他，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老师，我……”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怎么了？”
导师疑惑地看着她，“这不是你一首向往的吗？
能接触到最前沿的电竞赛事技术环境，对你的项目完善大有好处！
听说Echo本人也会亲自过问这个合作项目。”
Echo本人……亲自过问……苏念薇眼前一黑。
她看着导师殷切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机会，确实对她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她未来的研究方向。
难道……真的要再次撞上那座冰山吗？
她仿佛己经能看到顾言彻那双毫无温度、写满“不耐烦”和“多余”的眼睛了。
女孩深吸一口气，心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在尖叫：不要去！
远离那个危险又冷漠的男人！
另一个则在冷静分析：这是为了你的理想和事业，苏念薇，公私要分明！
最终，后者艰难地占据了上风。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准备的。”
走出办公室，苏念薇望着江州湛蓝的天空，长长地、哀怨地叹了口气。
再也不要喜欢他了，是真的。
但好像……彻底避开他，有点难。
新的“磨难”，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她必须鼓起勇气，主动走向那座冰山，为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