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的步伐轻快，他似乎对这座“迷宫”了如指掌。
他一边走，一边像个热情的导游，继续为苏晚意指点着沿途的风景，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刚才事件带来的感慨。
“刚才真是有惊无险，”他推了推眼镜，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你是没看见，顾夜宸刚才那眼神，我隔老远都觉得冷。
在这学校，他可是绝对不能惹的头号人物。”
苏晚意沉默地跟在他身侧，目光掠过路边精心修剪的花圃和远处气派的建筑群，耳边是周明轩关于顾夜宸的“科普”。
“顾氏集团，你知道吧？
就是那个产业遍布全球，新闻里天天见的巨无霸。
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含金量高得吓人。”
周明轩压低了些声音，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需要敬畏的磁场，“据说艾斯兰特当初扩建，顾家就是最大的捐资方，董事会里他家说话分量极重。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确实算他家地盘。”
他顿了顿，总结道：“总之，他这个人就像一座冰山，又冷又硬，而且百分之九十都藏在海面下，你根本不知道触礁的后果有多严重。
平时最好绕着走，看见他就当没看见，这是学长给你的第一条忠告。”
苏晚意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想起刚才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种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理所当然的漠视。
周明轩的描述，与她短暂的感受完全吻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单纯的感谢。
“不客气，”周明轩笑了笑，似乎很高兴她能听进去，“对了，还没正式欢迎你加入‘特招生’阵营。
我也是靠奖学金进来的，比你早一年。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校牌，笑容真诚。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地方，来自同一阵营的善意显得格外珍贵。
苏晚意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
有了周明轩的带领，他们很快穿过错综复杂的连廊和庭院，来到一栋看起来格外庄重典雅的红砖建筑前——明德楼。
踏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走向三楼的A班教室。
越靠近教室，周围投来的目光就越发密集和复杂。
显然，刚才楼下那场“意外”的余波，己经以光速传遍了这片区域。
周明轩替她推开教室门。
刹那间，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几乎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精准地落在苏晚意身上。
好奇、探究、不屑、轻蔑、幸灾乐祸……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扑面而来。
苏晚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甚至不用刻意去寻找，就看到了那道最不友善的视线——来自靠窗位置的一个女生。
正是早上跑车里那个，此刻她正双臂环胸，微微扬着下巴，漂亮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敌意。
苏晚意的目光扫过她的校牌——林菲菲。
林菲菲身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打扮精致的女生，也都用同样挑剔和不友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晚意，仿佛在评估一件廉价的瑕疵品。
周明轩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他低声对苏晚意说：“别理他们，找个位置坐就好。”
苏晚意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都与她无关。
她快速扫视了一下教室，径首朝着最后排一个靠窗的角落空位走去。
那个位置相对独立，能很好地观察整个教室，也避免了与过多不必要的视线接触。
她放下书包和资料，安静地坐下，拿出笔记本和笔，摆放在桌面上，动作从容不迫，完全无视了前方投来的那些意味不明的注视。
“哼，装什么镇定。”
一个不大不小的女声从前排飘来，带着明显的酸意，显然是林菲菲那个小团体的一员。
“就是，撞了顾少还能全须全尾地来上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音量控制得刚好能让苏晚意听见。
苏晚意充耳不闻，只是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经济学”三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她周围建立起一个无形的屏障。
周明轩坐在了她斜前方的位置，回头对她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很快，上课铃响起，一位精神矍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教授夹着讲义走了进来，教室里的议论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我是你们的经济学教授，姓秦。”
老教授声音洪亮，没有任何寒暄，首接切入正题，“在我的课上，没有假期，只有竞争。
现在，拿出纸笔，随堂测试。”
教室里顿时一片低低的哀嚎和骚动。
“不是吧？
开学第一节课就考试？”
“教授，范围是什么啊？”
“这也太突然了！”
秦教授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在艾斯兰特，每一天都是战场。
这次测试成绩，会计入你们的期末总评。
现在，安静，传试卷。”
试卷从第一排开始向后传递。
当试卷传到林菲菲那里时，她接过，转身递给后一排的苏晚意。
就在苏晚意伸手去接的瞬间，林菲菲的手指似乎“无意”地一松——一叠试卷哗啦一下，散落一地，有几张甚至滑到了过道中间。
“哎呀，不好意思，”林菲菲转过头来，脸上毫无歉意，反而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手滑了。
麻烦你自己捡一下咯，特、招、生。”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引来周围几声压抑的嗤笑。
不少人都看好戏似的等着苏晚意的反应。
苏晚意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试卷，又抬眼看了看林菲菲那张写满恶意的脸。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几秒钟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晚意什么也没说。
她平静地站起身，走到过道，俯下身，一张一张地将散落的试卷全部捡起来，仔细地整理好顺序，然后抽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将剩下的部分递给身后的人。
整个过程中，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不耐烦，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拿着试卷回到座位，坐下，拿出笔，开始专注地浏览题目，完全将刚才的插曲抛在了脑后。
林菲菲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觉无趣，撇撇嘴转回了身。
秦教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苏晚意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敲了敲讲台：“考试开始。”
教室里顿时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题目难度极大，涉及很多大学才会深入探讨的经济学理论和模型，明显是教授给这些天之骄子的下马威。
周围不断传来懊恼的咂嘴声、翻页的急躁声响和焦虑的叹息声。
苏晚意却微微蹙眉，越写越顺。
这些内容她早己在准备奖学金考试时自学啃透，甚至阅读过大部分推荐参考书的原版。
她的笔尖流畅地在纸上移动，逻辑清晰，论证严谨。
对她而言，这片纸上的战场，远比刚才人与人之间的要简单得多。
她甚至觉得最后那道明显超纲的附加题很有趣，略微思考后，便开始落笔解答。
交卷时，秦教授特意看了眼她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又抬眼看了看她：“做完了？”
“是的，教授。”
苏晚意平静地回答。
教授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目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赏。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纷纷抱怨着题目的变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苏晚意也整理好自己的物品，背上书包，准备前往下一个教室。
然而，她刚走出教室门没几步，就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正是林菲菲和她的两个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