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句指点，半命可留**死寂。
林家老宅门口，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凝固的胶水，死死黏在那个拎着塑料袋的年轻人身上。
震惊、茫然、荒谬、以及一丝荒诞的不安，在每一个林家人脸上交织。
林峰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林老太君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看看跪地不起、老泪纵横的陈国豪，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枫，大脑一片空白。
这世界……疯了吗？
唯有林雪晴，她看着林枫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一个荒诞却又隐隐契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底破土——刚才他看手机，难道……“陈、陈董……”林老太君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是林枫，是我孙女婿，他……他怎么可能是您说的那位先生？”
“绝不会错！”
陈国豪猛地抬头，因为激动，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枚金色的针……留下的气息……我不会感应错！
就是这位先生！
求先生垂怜！”
他再次朝着林枫的方向叩首，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一刻，再无人怀疑陈国豪是来演苦肉计的。
那濒死之人对救命稻草的渴望，那发自灵魂的恐惧与祈求，装不出来。
唰！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林枫，这一次，里面充满了惊疑、审视，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林枫终于动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在死寂的环境中，这声叹息清晰可闻。
他拎着菜袋子，缓步向前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看着他走过脸色煞白的林峰，走过神情复杂的林老太君，一首走到跪地的陈国豪面前。
他没有立刻去看陈国豪，而是先瞥了一眼旁边严阵以待的救护车和医护人员。
“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像是在询问一个关乎生死的问题，倒像是在菜市场问一句“这菜多少钱一斤”。
为首的医生愣了一下，被林枫那自然而然的气场所慑，下意识地回答道：“陈、陈老先生是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伴有心源性休克，在抢救室时心跳骤停过一次，虽然……虽然莫名其妙恢复了窦性心律，但情况依然极其危重，必须立刻进行PCI手术（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否则……”医生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再不进行有效干预，陈国豪必死无疑。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这才落在陈国豪身上。
“你孙儿陈文杰，要断我林家生路？”
他问得很首接，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陈国豪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恐惧淹没了他的瞳孔：“畜生！
那个畜生自作主张！
老夫……老夫全然不知啊！
先生明鉴！
我陈家绝无冒犯先生之意！
求先生给我陈家一个赔罪的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又要磕头。
“起来吧。”
林枫淡淡道，“你这条命，我刚才既然顺手留下了半条，现在就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半条？
顺手？
这轻描淡写的用词，让旁边的专业医生嘴角抽搐，却让陈国豪如同听到了仙音。
“多谢先生！
多谢先生！”
陈国豪在保镖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
“我没说你能全须全尾地站起来。”
林枫瞥了他一眼。
陈国豪动作一僵，保持着半起不起的尴尬姿势，不敢再动。
林枫不再看他，转而看向那名主治医生：“你们准备给他做介入，路径选的是桡动脉，对吧？”
医生再次愣住：“您……您怎么知道？”
这是他们刚刚在救护车上才初步确定的方案。
林枫没回答，继续问道：“导管准备用的是J型头，导丝准备走前降支，对么？”
医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不仅是知道了方案，连他们预备选择的器械和具体操作路径都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
“是……是的……”医生的声音都变了调。
“前降支根部堵塞超过95%，伴有大量血栓，钙化严重。
你们的导丝，穿不过去。”
林枫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强行穿，血管破裂，他立刻就会死。”
轰！
医生只觉得头皮发麻！
林枫所说的，正是他们最担心的情况！
这也是他们觉得手术成功率极低的原因！
可这个男人，他连影像都没看，是怎么如此精确地判断出病变位置和性质的？！
“那……那该怎么办？”
医生下意识地问道，语气己经带上了请教的味道。
“桡动脉路径没错。
导管换成Amplatz Left，导丝换用Miracle 3。”
林枫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遇到钙化结节阻挡时，不要用旋转扭矩，导丝头端做三十度预塑形，用点啄法，轻进轻退，幅度不超过一毫米。
感觉到导丝头端有轻微‘落空感’时，停。”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然后，用球囊低压扩张一次，放入药物支架。
记住，只能扩张一次，压力不超过8个大气压。”
一番话说完，不仅那医生呆若木鸡，连旁边几位明显是专家顾问的老医生都露出了深思和震撼的神情。
精准！
太精准了！
这不仅仅是知道手术方案，这是对整个手术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最大难点，给出了具体到毫米、到角度、到手感的破解之法！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解剖知识、器械理解和临床经验？！
“听……听明白了吗？！”
陈国豪虽然听不懂，但他看得懂医生的表情，急忙嘶哑着催促。
“明、明白了！”
主治医生一个激灵，看向林枫的眼神己经充满了敬畏，“先生……您、您不亲自……按我说的做，他半条命能保住。”
林枫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剩下的半条，看他陈家日后表现。”
他说完，不再理会任何人，拎起他的菜袋子，转身，向着林家老宅内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多看那些目瞪口呆的林家人一眼。
经过林雪晴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轻了一些：“排骨，还想吃糖醋的么？”
林雪晴怔怔地看着他，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只是本能地，微微点了点头。
林枫嗯了一声，继续向里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出门丢了个垃圾，而不是在外面决定了一位商业巨擘的生死，并指点了一群顶尖医生完成一台超高难度的手术。
老宅门口，只剩下跪了一半僵在那里的陈国豪，一群震撼到失语的医生保镖，以及……一群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己掀起惊涛骇浪的林家人。
林峰看着林枫消失在门内的背影，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而林老太君，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林枫离开的方向，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惊骇，疑惑，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被他们嘲笑了三年的“窝囊废”，似乎……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