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婚礼再推迟一次吧。”
“顾衍他……他胃出血住院了，我必须去看看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祈求，仿佛这只是推迟一次无关紧要的约会。
江辰站在金碧辉煌的婚礼殿堂中央，身上是笔挺的黑色礼服。
周围宾客满座，亲友的祝福声言犹在耳。
这是他第九百九十九次听到林清雪因为同一个男人，要推迟他们的婚礼。
也是他准备向她求婚的第一千次。
今天，本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他笑了，笑得有些发凉。
“好啊。”
他挂断电话，拿起司仪的话筒，对着满堂宾客，声音清晰而平静。
“诸位，抱歉，新娘有事，来不了了。”
全场哗然。
江辰顿了顿，环视一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角落里一个穿着伴娘服，却显得格格不入的女人身上。
“苏婉小姐，顾衍的白月光，对吗？”
“你愿意，今天就嫁给我吗？”
满场死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角落那个名叫苏婉的女人身上。
苏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伴娘裙，衬得她皮肤胜雪，五官精致得像一幅画。
她手里还端着一杯香槟，显然也没从这惊天动地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她是林清雪的大学室友，也是顾衍追了整整七年都没追上的女人。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顾衍是林清雪的命。
而苏婉，是顾衍的命。
多么可笑的关系链。
江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清晰，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愉悦。
“苏婉小姐，你没听错。”
“我，江辰，现在，就在这里，向你求婚。”
“嫁给我，你今天就是江太太。”
苏婉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放下酒杯，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台上的江辰。
她不认识他。
或者说，只是在林清雪的朋友圈里见过这张脸。
一个对林清雪百依百顺，爱得毫无尊严的男人。
林清雪甚至当着她们的面嘲笑过，说江辰就是她养的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现在，这条“狗”，似乎不想再听话了。
台下，江辰的父母脸色铁青，几乎要冲上台把这个疯了的儿子拽下去。
林清雪的父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辰！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母的声音尖利刺耳。
江辰置若罔闻。
他的眼睛只看着苏婉，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所有人都觉得苏婉会拒绝。
她是谁？苏家的大小姐，天之骄女，眼高于顶。
顾衍那种家世样貌都顶尖的男人她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江辰这个名不见经传，还被当众抛弃的可怜虫？
更何况，这还是林清雪的婚礼。
她作为伴娘，抢婚自己的室友，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婉的红唇轻轻开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
一个字。
清脆，利落。
整个婚礼大厅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我没听错吧？苏婉她答应了？”
“疯了，都疯了！这算什么？新郎现场换新娘？”
“这下有好戏看了，林清雪回来不得气死？”
江辰笑了。
他对着苏婉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那么，我的新娘，请上台。”
苏婉提起裙摆，在无数道震惊、错愕、鄙夷、看好戏的复杂视线中，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了江辰。
她走得很稳，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荒唐的婚礼奏响唯一的礼乐。
她走到江辰面前，将自己微凉的手，放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江辰紧紧握住。
他转身，面对着已经完全失控的场面，和那几个快要气晕过去的长辈。
“司仪，继续。”
司仪是个见过大场面的金牌主持，可今天这场面，他从业二十年也是头一回见。
他看着江辰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的苏婉，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拿起了主持词。
“呃……那个……现在，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助理连忙把戒指托盘送了上来。
那对戒指，是江辰亲自设计的，内壁刻着他和林清雪名字的缩写。
他拿起男戒，看都没看，直接扔给了台下的伴郎。
然后，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条挂坠。
挂坠的链子很普通，但坠子是一枚古朴的素圈戒指，看不出材质，上面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
他牵起苏婉的手，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将这枚素圈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仿佛这枚戒指，等了她很多年。
苏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眸底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惊涛骇浪。
轮到她了。
女戒躺在丝绒托盘里，钻石的光芒刺眼。
苏婉看了一眼，随即从自己的手包里，也拿出了一枚戒指。
同样是一枚男士素圈戒指，样式和江辰给她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天生一对。
全场再次哗然。
如果说江辰拿出戒指是早有预谋，那苏婉呢？
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枚男戒？还和江辰的那么像？
这两人，难道早就暗通款曲了？
林清雪的母亲终于承受不住，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现场乱成一团。
江辰却像是屏蔽了所有杂音。
他只是看着苏婉，看着她将那枚戒指，缓缓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冰凉的触感传来，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礼成。”
江辰对着司仪说。
然后，他牵着他名正言顺的新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走下了礼台。
他没有带她去主桌敬酒，也没有理会身后那一片狼藉。
他带着她，径直走出了这个本该见证他幸福，却最终沦为笑话的殿堂。
门外，阳光正好。
江辰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身旁的女人。
“苏太太，恭喜。”
苏婉也看着他，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江先生，同喜。”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清泉。
“为什么？”江辰问。
他不信一见钟情，更不信一个天之骄女会因为一时冲动，搭上自己的一生。
“为了报复顾衍？”
苏婉摇了摇头。
“不全是。”
她抬起手，阳光下，那枚古朴的戒指泛着温润的光。
“为了它，也为了你。”
江辰的心猛地一跳。
“你认识这枚戒指？”
“认识。”苏婉点头，“江家和苏家，世代交好，凭信物联姻。这信物，就是一对龙凤戒。”
她看着江辰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一百多年前，江家祖上遭难，苏家倾力相助，但江家的那枚凤戒，也就是我手上这枚，在动乱中遗失了。”
“两家的婚约，因此搁置。”
“我爷爷找了这枚戒指一辈子，直到去世也没找到。”
江辰彻底愣住了。
他脖子上的这枚戒指，是母亲给他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让他贴身戴着，能保平安。
他从没想过，这枚小小的戒指背后，还藏着这样一桩惊天秘密。
“所以，你嫁给我，是为了完成祖辈的婚约？”江辰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也不是。”
苏婉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
“顾衍一直在追我，他父亲也一直在撮合我们两家联姻。但我不喜欢他，更不想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林清雪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抛下你。而你，为了林清雪，一次又一次地忍让。”
“我们，都是被他们随意摆布的棋子。”
苏婉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江辰，眸光清亮。
“现在，我不想当棋子了。”
“江辰，你呢？”
江辰看着她。
看着这个只见过几面，却在此刻与他命运相连的女人。
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想起了过去十年。
他是如何从一个骄傲的少年，一步步变成林清雪身边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
他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打理一切琐事，为她挡下所有风雨。
他以为，只要他付出得足够多，总有一天能捂热她的心。
可他错了。
在她的世界里，顾衍才是永恒的太阳，而他，最多只是一颗召之即来的卫星。
第九百九十九次。
多可笑的数字。
他竟然容忍了她九百九十九次。
心里的某个角落，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变得坚硬如铁。
直到今天，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冷却。
“我也不想了。”
江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握紧了苏婉的手。
“苏太太，从今天起，我们是盟友。”
“好。”
苏婉点头，干净利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老者恭敬地走了下来。
“少爷，老太爷让您和少夫人即刻回老宅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