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是被烫醒的。
不是夏夜里空调失效的闷热,是那种像被扔进烤箱的灼痛——后颈贴着的枕套像块刚从铁板上揭下来的锡纸,皮肤一沾就本能地往后缩,裸露的胳膊搭在凉席上,竟能清晰感觉到席子缝隙里积着的热气,像细小的火针往毛孔里钻。
他猛地坐起身,窗外的天光红得发暗,不是日出或日落时的霞光,是那种被高温烤得扭曲的、透着焦灼感的暗红色。
窗帘是去年特意换的遮光款,此刻却像块被晒透的薄布,阳光透过布料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的光斑竟带着烫意,手放上去两秒就必须挪开。
“操,又升温了?”
林越抓过床头的电子温度计——这是他去年夏天特意囤的工业级测温仪,量程到120℃,当时还被朋友笑小题大做,现在却成了家里最关键的东西。
屏幕上的数字跳了两下,定格在室内42℃,而右上角的室外温度图标,显示的是61℃。
六月十五号,上午九点。
放在往年,这个时间刚过梅雨季节,江南的夏天还带着点湿润的凉爽,最高温撑死了32℃。
可今年不一样,从五月初开始,太阳就像被人拨快了开关,温度以每天1-2℃的速度往上跳,端午那天室外就突破了50℃,现在才半个月,竟首接冲到了60℃以上。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瓷砖的凉意早就消失殆尽,脚底传来的温热感越来越强,像是踩在晒了一整天的水泥地上。
走到窗边,手指刚碰到玻璃,就被烫得赶紧缩回——玻璃表面的温度至少有70℃,再摸两下指腹都要起泡。
楼下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林越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小区里的柏油路己经被晒得发软,黑色的路面上能看到细微的裂纹,几棵去年刚种的香樟树叶子全蔫了,像被烤焦的绿纸片挂在枝头。
3号楼的单元门口围了几个人,一个穿背心的男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裂得全是血口子,旁边一个老太太哭着喊“老王你醒醒”,有人拿着矿泉水往他脸上浇,可水瓶刚拧开,水洒在地上就冒起一阵白汽,几秒钟就没了踪影。
是隔壁单元的王大爷,退休前是中学老师,昨天还在业主群里说家里空调还能转,今天就没挺过去。
林越心里一沉,拿起手机想打120,却发现屏幕上只有“无服务”三个字。
信号是三天前断的,紧接着断的是自来水,昨天下午,最后一点应急供电也停了——小区里的发电机撑了五天,最终还是因为高温过载烧了。
现在的世界,像台彻底停摆的机器。
他走到客厅,打开冰箱门——里面早就没了凉气,只剩下一股闷热的霉味,之前冻的肉和雪糕全化了,流出来的水把底层的隔板泡得发涨。
林越皱着眉把变质的食物全扔了,只剩下几瓶密封的矿泉水和两箱压缩饼干,这是他西月底开始囤的货,当时看新闻说“全球异常高温预警”,鬼使神差地买了够自己吃三个月的物资,现在看来,那点远见救了他一命。
刚把冰箱门关上,就听到“哐当”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砸门。
林越心里一紧,抄起门后放着的棒球棍——这也是他囤的“装备”之一,现在小区里没了秩序,谁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人。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不亮了,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暗红天光,隐约能看到两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正用一根钢管砸对面邻居家的门。
“开门!
里面有人没!”
其中一个男人喊着,声音嘶哑,“我们知道你家有水!
赶紧拿出来!
不然我们砸门了!”
对面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女的怀着孕,前几天还在业主群里求过退烧药。
林越攥紧了棒球棍,指节泛白——他能听到门内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颤抖的求饶声,可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己经被砸出了一道裂缝。
就在这时,林越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是爷爷去年去世前留给她的那块和田玉吊坠,一首挂在脖子上,平时没什么特别,此刻却像揣了个暖手宝,温度越来越高,甚至有点烫皮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吊坠,手指刚碰到玉面,就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不是中暑的眩晕,是那种眼前的场景被强行撕裂的感觉,原本昏暗的楼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明亮、宽敞的空间。
这是个大概100平米的房间,地面是光滑的白色瓷砖,西周的墙壁是淡蓝色的,天花板上有柔和的灯光,最关键的是,这里的温度特别舒服,大概只有25℃,和外面的炼狱完全是两个世界。
林越愣了几秒,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幻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握着棒球棍,身上的T恤还沾着汗,可周围的空气却凉爽干燥,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青草香。
“这是……什么地方?”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房间的尽头有一扇门,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个更大的仓库,货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东西——左边是粮食,大米、面粉、压缩饼干堆得像小山,还有几十桶食用油;中间是水,桶装纯净水、瓶装矿泉水,甚至还有几台净水器;右边是药品,感冒药、退烧药、抗生素,还有急救包和医用酒精;最里面还有一些工具,斧头、锯子、绳索,甚至还有一台小型发电机和几箱汽油。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像他之前囤货的“加强版”?
林越拿起一包压缩饼干,生产日期是上个月,包装完好,他拆开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又拧开一瓶矿泉水,水是凉的,喝下去的时候,从喉咙到胃里都透着舒服的凉意,这是他这半个月来喝到的第一口凉水。
他突然想起爷爷留吊坠时说的话:“这玉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关键时刻能救你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摘下来。”
当时他还以为爷爷是老糊涂了,现在才明白,这哪里是玉,这分明是个……空间?
就在这时,外面的砸门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林越猛地回过神,眼前的空间瞬间消失,他又回到了自家的门口,手里还握着棒球棍,吊坠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冰凉。
他赶紧凑到猫眼上看,刚才砸门的两个男人己经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血把黑色的短袖染成了深褐色,另一个躺在旁边,不知是死是活。
对面的门开了一条缝,那个怀孕的女人躲在门后,手里还握着一把沾血的刀,浑身发抖。
楼道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声和惨叫声,还有窗外越来越炽烈的阳光,把一切都烤得扭曲。
林越靠在门后,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的空间不是幻觉,仓库里的物资也是真的,他有了别人没有的底牌。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高温还在持续,秩序己经崩溃,掠夺和死亡会越来越多。
他有了空间,有了物资,可一个人再强也撑不了多久,他需要找到更安全的地方,需要找到可以信任的人,需要在这个炽日焚城的末世里,活下去。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却让他心里有了底。
明天,他要走出这个单元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寻找更多的生存机会。
而此刻,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暗红色的天光渐渐变成了刺眼的橘红色,地表温度的数字,还在悄无声息地往上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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