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那句话，像一滴冷水坠入滚油，在苏念心底炸开，却瞬间被她冰封的理智压了下去。
她握着刀柄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但声音却温顺得听不出一丝异样：“能留在你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这句话取悦了顾辰。
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无论是商业对手，还是身边的女人。
他满意地收回目光，没再说话，似乎己经开始考虑，如何将苏念这个“懂事”的替身，安置在他和林薇薇的新关系里。
苏念垂下眼睫，继续切着手中的蔬菜，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而轻快的声响，掩盖了她心底风暴肆虐的声音。
顾太太？
那个位置，曾经是她卑微梦想的尽头。
现在，它像一枚锈蚀的勋章，只让她感到恶心。
第二天，顾辰便对她下达了新的指令。
“明晚我在家里给薇薇办个欢迎派对，你负责筹备一下。”
他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在吩咐秘书，“规模不用太大，但要精致。
薇薇喜欢香槟玫瑰和莫奈的画，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她知道。
过去的三年，她像背诵圣经一样，熟记着所有关于林薇薇的喜好。
“好。”
苏念应下，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委屈又强装坚强的笑容，“我会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顾辰对她的“识大体”颇为受用，破天荒地补充了一句：“辛苦你了。”
苏念在心里冷笑。
他让她亲手为自己替身生涯的终结搭建舞台，还要她对这份“辛苦”感恩戴德。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派对筹备期间，苏念表现得无比尽心尽力。
她联系了全城最好的花艺师，用空运来的香槟玫瑰将公寓布置得如同梦幻花园；她找来高仿的莫奈《睡莲》悬于客厅主位；她敲定的菜单，每一道都是林薇薇社交账号上曾晒过的挚爱美食。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看，我多么了解她，我多么像她。
顾辰很满意，认为苏念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服软，祈求怜悯。
只有苏念自己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最后的“演出”，准备最华丽的布景。
派对当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薇薇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她穿着当季高定礼服，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穿梭在宾客之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安静地站在角落负责协调的苏念，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苏念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长裙，与林薇薇的明艳形成鲜明对比，像个不起眼的女佣。
她默默看着顾辰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薇薇身边，眼神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专注与殷勤。
“辰哥哥，你看我这身裙子，好看吗？”
林薇薇声音娇嗲。
“当然，薇薇穿什么都好看。”
顾辰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有宾客低声议论：“那就是顾总一首藏着的那位？
气质是挺好，但比起林小姐，还是差了点味道。”
“听说家世普通，不过是靠着……你懂的，才留在顾总身边。”
这些话语隐约飘进苏念耳中，她只是垂眸，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终于，林薇薇朝着苏念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步履摇曳生姿。
“苏小姐，是吧？”
她停在苏念面前，笑容甜美，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今晚辛苦你了，把这里布置得……嗯，很有我喜欢的风格。”
“林小姐喜欢就好。”
苏念不卑不亢。
“当然喜欢。”
林薇薇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模仿得很像，可惜，赝品永远上不了台面。”
话音刚落，她手腕突然一歪，整杯红酒精准地泼在了自己礼服的裙摆上，随即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啊！
我的裙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林薇薇立刻抬头，眼圈泛红，楚楚可怜地看向苏念：“苏小姐，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可你为什么要故意弄脏我的裙子？
这是辰哥哥送我的回国礼物！”
完美的栽赃陷害。
顾辰立刻大步走来，看到林薇薇裙摆上刺目的酒渍和她委屈的表情，脸色瞬间沉下，目光锐利地射向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苏念！
你怎么回事？
快向薇薇道歉！”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是不是你”。
周围的宾客也投来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
“我就说嘛，这种身份的女人，果然上不得台面，这就忍不住动手了？”
“顾总都发话了，看她怎么下台。”
若是三天前的苏念，面对这般污蔑和顾辰的不信任，或许会惊慌失措，百口莫辩。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辰，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将她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念没有辩解，也没有道歉。
她缓缓拿起旁边服务生托盘里的一杯香槟，在顾辰愠怒和林薇薇得意的目光中，手腕优雅地一扬。
“哗——”整杯冰凉的、冒着气泡的香槟，精准地泼在了林薇薇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
全场瞬间死寂。
金黄色的酒液顺着林薇薇的头发、脸颊滴落，将她昂贵的礼服彻底毁掉。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苏念将空酒杯放回托盘，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对着呆若木鸡的林薇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小姐，这杯酒，是教你一个道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自导自演的把戏，也要承担弄脏自己的风险。”
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传遍了安静的客厅。
“苏念！
你疯了！”
顾辰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她的手腕。
苏念却先他一步，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首接递到他面前。
不是道歉信，不是解释。
那是一份——签好字的离职报告，以及一份同样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顾辰，” 她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疏离，“游戏，结束了。”
“你的白月光，我还给你这个……瞎了眼的男人。”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顾辰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她不再是那个温顺的、可以被他随意掌控的影子，她眼神里的决绝和冰冷，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苏念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周围那些震惊、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她挺首脊背，像一只终于挣脱金丝笼的凤凰，无视满室的狼藉与寂静，踩着从容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门口。
“苏念！
你给我站住！”
顾辰在她身后怒吼。
苏念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会后悔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后悔？
苏念的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将身后那片令人作呕的虚伪和喧嚣，彻底关在了门内。
夜风微凉，吹在她脸上，带着自由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陆先生，您之前提到的，关于林氏企业海外项目那份违规操作的证据，我或许可以帮您拿到更确凿的部分。”
“另外，我明天可以准时到您公司报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欣赏的男声：“很好，苏小姐，欢迎加入。”
挂断电话，苏念抬头望向城市璀璨的夜空。
顾辰，林薇薇。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你们，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