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倒映出锦鸢的脸，她用指尖轻轻拨弄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看什么呢小月亮？”
行九七窜了过来，随便踢几颗石子，溅起的水花滴在锦鸢身上，她沉默了片刻，认真回想道：“这是第十遍了，我不叫小月亮，我叫锦鸢。”
“小月亮怎么了？
好听又好记，小月亮小月亮小月亮小月亮…”行九七吊儿郎当蹲下来，用食指一下一下戳着锦鸢的额头：“这才多久，你还对我不耐烦了。”
“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山野里捡起来的，是谁好心接纳你当小跟班，是谁智勇双全把你从土匪窝里解救出来的……”听着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锦鸢伸手捂住耳朵，可无论她转哪个方向，行九七都能死皮赖脸地凑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流浪？”
“接下来……”行九七一本正经纠正她的话：“不对，怎么能叫流浪呢？
说的也太难听了，那叫浪迹天涯。”
“以后，我，行九七，肯定能成为天下第一大侠！”
行九七呜呼一声，兴奋不己，对着小溪许下豪言壮语，回应他的，只有扑腾的鱼崽子。
“到时候封你个第二当当。”
锦鸢不理他，望了望天，浪迹天涯，她从来没想过，好像还挺不错？
……“风雨渡？”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狗不撒尿的地方，居然有一家客栈？
还真是稀奇。”
行九七眯眼望了望不远处坐落的木头房子，正中央高高挂着一块灰蒙蒙的牌匾，隐约窥得见三个字，风雨渡。
锦鸢眨眨眼：“快下雨了。”
他们身后那片天，己然聚集着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偶尔闪电乍现，伴随着滚滚雷声。
“看来是老天不忍心小爷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物淋成落汤鸡，冥冥中自有安排。”
行九七感叹一番自己的绝世容颜，大手一挥：“走，咱们去瞧瞧。”
推开那道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两张旧木桌，随风跳跃的几盏烛火，还有墙面上那青嘴獠牙的魔王像。
魔王身骑铁驹，手握长枪，脊背上的披风如墨泼洒，怒发冲冠之容，赤红如血的眼眸阴翳而幽暗，栩栩如生，隐隐有脱画而出的意味。
锦鸢盯着魔王，像是陷入了某个旋涡之中，所有挣扎呼喊统统被淹没，徒留无尽的窒息。
她不自禁拉住行九七的衣角，连带着行九七也被吓得一抖，嘀咕着：“这什么破玩意儿。”
回头一看，又对上一张枯纹纵横的脸，那人面带诡异微笑，哑着声音：“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锦鸢缩在行九七身后不敢抬头，她总觉得这地方阴恻恻的，让人很不舒服。
反观行九七，见到活人就自在多了，他双手抱胸：“这天还没黑呢，少跟小爷装神弄鬼的，是鬼我也不怕，看见这把刀了吗？
一次能打十个。”
掌柜老徐呵呵一笑，显得正常多了：“和客官开个小玩笑，莫当真，莫当真。”
他走向柜台，探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悠，试探着开口：“二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一间/两间。”
行九七霸气拿出银子：“一间！”
“有点儿钱不知道省着花。”
这还是他从那些山匪身上搜来的，虽说银子不少，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得省着点。
锦鸢还想说点什么，被行九七及时打断：“放一百八十个心，小爷才不会对你做什么。”
“倒是你，小月亮，我郑重其事地警告你，别觊觎小爷的美貌，你是得不到的！”
行九七煞有其事拢了拢衣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锦鸢暗暗捏紧了拳，自顾自寻了张桌子坐下。
在他们二人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只身坐在角落里，大半阴影将他笼罩，方才竟然未能瞧见。
“剑挂红穗，袖纹玄龙，这是太初院的标志。”
行九七鬼鬼祟祟瞥了好几眼，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锦鸢歪头不解：“太初院？
什么是太初院？”
“一个以剑闻名的江湖门派。”
“传闻太初院的掌门人是当今世上用剑第一人，其剑术神乎其技，变化莫测，年少时执剑行走江湖，声名远扬，后来创立了太初院，便渐渐归隐了。”
行九七接着又道：“此人若是太初院的弟子，却生的如此凶神恶煞，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锦鸢偷瞄过去，那人眉目硬朗，确藏着凌冽的煞气，其中一只瞳孔还是灰蒙蒙的，薄唇微微下压，通身气质疏离而冰冷。
“你说他是习武之人，那…我们说那么大声，真的好吗？”
锦鸢咬咬唇，刻意压低了声音。
“怕什么？
咱们又没说坏话。”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话。
行九七清了清嗓子，拍拍自己的宝贝长刀，理不首气也壮：“他有剑我还有刀呢，小爷的武功你也见识过了，他的剑未必快得过我的刀。”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惊雷响起，吓得二人一激灵，对视一眼后，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老天爷：你就吹吧。
）角落里，男子垂眸，指尖轻轻拂过剑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对外界的一切不甚在意。
老徐端着两碗馄饨和一只烧鸡走过来：“二位客官，慢用。”
走了那么远的路，锦鸢早就饿极了。
馄饨端上来时，她就迫不及待往嘴里送，第一口烫的脸色都变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顶着行九七戏谑的眼神说了一句：“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蠢的。”
行九七嗤笑：“小月亮，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多吃点烫的，有益于长脑子，尤其对你来说。”
“真的吗？”
行九七动作一顿，不想首视锦鸢求知若渴的眼神，默默说道：“你还是吃冷的吧，更有效果。”
此时，锦鸢算是听出来行九七的阴阳怪气，索性假装听不到，这样就不会生气。
行九七三两下扯出两只鸡腿塞进锦鸢的碗里：“俗话说吃哪儿补哪儿，鸡腿给你，这样赶路的时候，你的小短腿也能倒腾的快点儿。”
剩下的大半只烧鸡自然而然进了行九七的肚子，看锦鸢盯着那一堆残骸发呆，行九七便有头有理道：“你别觉得我是亏待你，一只鸡有好几斤肉，可腿只有两只。”
言外之意就是珍贵的自己都没舍得吃。
锦鸢默默点头，认真道：“你人还不错。”
行九七丝毫没觉得羞愧，大方摆摆手：“都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