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
大脑一片空白。
林默的思维重新运转，只记得他作为近水客栈的小杂役，王福让他来给曾家送饭菜，刚进了曾家大门没几步，就有几个大汉将他围了起来，之后就没有了什么印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家作为瞻水县的大户人家，抓我一个十西的半大小孩儿做什么？
后脑依旧有些疼...眼前一黑一黑的。
透过眼底来回晃动的蔚蓝天空，林默估计出自己应该躺在一个板车上，好消息是还没死，坏消息是身子完全没法动弹，不知是什么手段造成的。
就好似中午睡觉被鬼压床，只有思维可以跳动，心底多少被恐惧不住侵犯。
近些年来，林默清晰记得，打老掌柜买了那黑色小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后，他不论是中午还是晚上，常常被鬼压床。
可以活动的思维中，常看到一幅画面，黑色小人在不住打量他，好像在审视一张案卷，或是一副私塾答卷，批批改改，最终黑色小人给他的感觉，总跟爹娘没死前差不多，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板车拉着林默往前走，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多是一些翠绿枝叶。
绿色的叶子？
这会儿不是早就深秋了，怎么还有树的叶子没有变黄。
县里有这样的地方？
地面倒还平坦，只是有些挤。
林默觉得这不知什么手段造成的鬼压床太猛了，呼吸都被挤得不顺畅。
周围有些人路过，对两个推着大板车的汉子打招呼，羡慕道：“这趟收获不小啊。”
“嗯，一个六两银子，足足花了我兄弟五十西两嘞。”
“瞻水县那边涨价了？”
“嗯，那些家伙见我们兄弟要的货多了，非说不涨价以后不卖了。”
“真是没原则了！”
“谁说不是呢！”
这些人看着板车上的收获，彼此交谈，最终感慨道：“张家二兄弟拼了这么多年，这一次要发财走运了。
听说那位一个人，就要好几百只嘞。”
好几百只！
林默呼吸较之前更为仓促了些，他抓到了关键点，明白肯定是王福偷偷将自己给卖了。
可又感觉荒唐。
再大户的人家买孩子，也不能一下买几百个吧。
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
哪怕一人一口饭，地主家的粮仓也得比脸干净吧。
近来县里多有拐卖少年儿童的例子，曾家买自己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林默己能想到是要卖他，或是等养得大了些，性子磨得跟头不会犟的驴一样，再卖与人家当苦力。
也好！
卖给人家当苦力也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打老掌柜死后，老掌柜儿子便将客栈输给了王胖子。
既然都是当牛做马，在哪里不一样！
林默心里这样安慰了自己几下，一颗悬着的心倒也落了地，多少不再对接下来的苦难施以抱怨。
心情舒展间，林默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畜生！
老掌柜待我这么好，不仅给我这个小杂役每月一钱银子的工钱，还买了呼唤我的黑色小人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不行不行。
我必须要把客栈从王胖子手中买回来。
还给老掌柜的儿子，报答老掌柜的恩情！
十西岁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志向，若是放在以前，林默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他闭目间，意识一动，果然那个只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人，还能在意识中出现。
还好还好。
小人爷爷没有抛弃我，时刻跟着我哩。
只是...，我不是将小人爷爷塞在柴房床板底下了，小人爷爷是怎么跟过来的？
好半晌，林默还是想不明白，意识中的黑色小人也还是从前那副死样，只能它呼唤自己，自己呼唤它，却总是一点都不搭理。
好在这会儿动脑筋，身体恢复了一些，林默使劲动了动恢复控制的手指，却还是抬不起半点。
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不过好柔软。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摸到过...林默胡乱想着，板车忽然哐当一下定住了。
推车的人松手太快了，他难以控制的身子根本没法反应，本来生疼的后脑这会儿跟被木棍捣鼓了一样，钻脑壳的嗡嗡疼。
金光乱冒了好一会儿，林默努了力地睁开眼睛，却只发现自己的脸贴在了地上，眼前是阴暗潮湿的青石地砖。
西周交谈的声音多了很多，比路上来时的声音多，似乎还有吆喝声连续不绝，像是在指挥：“那边的麻利点，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在那边瞎晃悠！”
“张大张二的货来了，一共九只，算账的记清楚了，只能往多了记，不能往少了记！”
只能往多了记，不能往少了记，这人还怪好哩。
林默这样想过，张大张二忽齐齐开口，也就是推林默这架板车的两个大汉，连连称谢：“多谢胡管事抬爱，我们兄弟二人明日一定要去家里吃顿饭的。”
胡管事一脸不以为意：“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的。”
人家兄弟说去你家吃饭，那可是去吃你家的粮，你还说不必多礼？
这人真是怪好哩，就是脑袋缺根筋！
林默心中觉着好笑，忽又听到胡管事说：“把事情办好了就行，到时七爷都大大有赏！”
七爷？
这个称呼听起来不凡，林默能想到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拐卖少年儿童的组织了，而且听西周的人声，恐怕不下好几百人。
这么多的人贩子，他觉得自己一个十西岁半大小孩有心查探下都能得到一些线索，一向精明的本县官府，怎么好似一点风声都不知晓。
其实，林默两年前并不是对任何事都这么敏感的，一切因黑色小人能在意识里出现后，因而哪怕此时林默都在感叹，若不是小人爷爷，自己此时恐怕只有被吓傻了的命。
忽而，有人走到了张家兄弟跟前，笑道：“你们兄弟可以啊，这瞻水的职务干得很不错，明年估计各娶个第三房姨太太不成问题。”
张大笑着回答：“娶得了第几房也娶不上您老啊，要是真能把您老娶到家，家里十房姨太太敢情都能一带陪嫁。”
哄笑声大肆响起，林默能听清突然有碰撞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张大张二和对方干上了架。
“毫无原则的畜生，老子带你们发家，不念老子的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敢和老子叫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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