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拱桥县城,像一枚被时光浸染的旧邮票,贴在闽西南的青山绿水间。
清晨的新龙河上还氤氲着水汽,放木排的橹声就划破宁静。
残破的水泥路上,到处湿漉漉的,沿街的骑楼里,早点铺的蒸笼正冒着白烟,葱油和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醇厚,在晨光中弥漫。
县百货公司的蓝色木门板被一块块卸下,售货员在玻璃柜台后摆出上海产的雪花膏、永定产的毛巾。
邮电局门口,人们握着汇款单排队,等着给远方的亲人寄去家书和牵挂。
人民公园的凤凰木正值花期,红艳如火,树荫下老人在楚河汉界间对弈。
不远处的火车站,绿皮火车鸣着汽笛缓缓进站,月台上挤满了挑着茶叶、笋干的乡亲。
广播里女播音员用带着闽南腔的普通话报站,声音在站房里回荡。
午后阳光斜照进猪仔巷的老宅,天井里的水缸映着一方蓝天,收音机正播放着《爱拼才会赢》。
孩子们在小香港录像厅门口张望,海报上的港星穿着时髦的喇叭裤。
这就是1984年的拱桥县——既保留着小城特有的宁静质朴,又在时代春风的吹拂下,悄然萌动着崭新的生机。
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故事,每一条街巷都回荡着即将到来的变革的脚步声。
“阿溪,听说你考了102。”
黄云的声音。
三个着装各异的小年轻,正在新龙河边钓鱼。
鱼竿是简单的小竹子,鱼线也不是透明的,是那种白色的工地用的不容易断的布丝线,至于鱼钩,就是用家里常用的补衣服的针,烧红后拗弯制成。
他们用的饵料,就是在江边挖的蚯蚓。
三块用废弃的泡沫拖鞋剪制成的浮标,在江面上胡乱地飘动着。
“是啊,那你考了多少呀?”
刘溪身材矮墩,满脸的憨厚模样。
“我比你还惨,才考了个97分。”
黄云自嘲笑着说。
他至少快一米七了,但却显得非常的消瘦,似乎一阵河风都可以把他吹走。
苏伟和他们两个是初中同学,而且是一个班的。
“阿伟,你呢?
是一中还是二中?”
黄云把目光投向苏伟问。
其实在一天之前,父亲苏强刚好不在家里,苏伟己经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但他一看是二中的录取通知书,也就没有声张。
他哥哥苏东一首都在一中读书,关键是一中就在他们家的门口。
“我呀,跟你们一样没考上。”
苏伟眼睛紧盯着浮标,嘴里淡淡说道。
“那我们三个,还真的是难兄难弟呀,哈哈哈。”
黄云把鱼竿放在了地上,从旁边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压住。
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来。
刘溪眼睛一亮,也如法炮制,把鱼竿用石头压住,走过来抢过一支烟,还让黄云帮他点烟。
苏伟没有动,看着他俩在那里大口的吸着香烟,心里却在考虑着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刘溪初中一毕业就说了,他会去他哥哥承包的煤球厂做工。
黄云呢,从小就是个美术爱好者,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学画画上面,所以书读的一首都不怎么样。
当夕阳在远处的山间落下,新龙河边就多了很多游泳的人,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游泳,在他们这个年代,傍晚就是下来河里洗澡的。
“你们是继续钓,还是咋的?
我要先回去了。”
苏伟开始收拾鱼竿,他今天下午成了一个空军,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我们要下河里游泳,你不游吗?”
刘溪问。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旱鸭子。
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三个人都很熟,也没那么多的客套,苏伟说完就走向不远处的自行车,潇洒地就骑走了。
县城里的这条新龙河,每年都有游泳的人淹死,所以,苏伟的老妈从小就告诫他,宁可上山,也不能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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