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将那台微型投影仪扔在沙发上时，金属外壳碰撞真皮面料的闷响让几只猫咪炸了毛，纷纷窜上猫爬架，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场闹剧。
小野猫还在哭哭啼啼地辩解，说助理私自搞来这些东西，她毫不知情，但那通红的眼眶里闪烁的慌乱，显然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话。
林默没再理会她的辩解。
在他看来，网红为了流量编故事不算新鲜事，只是这场“镜中眨眼”的剧本漏洞太多，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他转身走向浴室，打算做最后一次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就离开——毕竟收了定金，总得摆出专业的样子。
浴室里还弥漫着卸妆水和香薰混合的怪味。
林默蹲下身，目光扫过镜子与墙面衔接的缝隙。
瓷砖缝里积着些灰絮，还卡着几根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丝。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细长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头发夹了出来。
发丝染成了亮眼的粉色，发尾带着点干枯的分叉，和小野猫现在乱糟糟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
“看来你确实经常在这儿化妆。”
林默随手将头发扔进垃圾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小野猫的哭声顿了顿，没接话，只是攥着毛绒玩具的手指更紧了。
林默站起身，再次举起强光手电。
这次他没有首射镜面，而是让光柱贴着墙面斜斜地扫过，光线在镜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将那些细微的划痕和污渍放大了数倍。
当光柱移到镜子左下角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里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水渍，形状极不规则，边缘模糊，像是谁洗完手后不小心蹭上去的。
但在这道斜射的光线勾勒下，水渍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赫然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眼白泛着淡淡的灰，瞳孔是深褐色，诡异的是，这只“眼睛”是倒过来的，瞳孔朝上，像是正从镜子里翻着眼白，死死盯着天花板。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凑近了些，几乎要趴在洗漱台上，仔细打量这片水渍。
它嵌在镜面的氧化层里，不像是刚沾上的，却又带着点湿润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流淌下来。
“这水渍多久了？”
林默从工具箱里拿出酒精棉，按住水渍轻轻擦拭。
酒精棉很快染上了灰黑色，但镜面的印记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酒精的挥发，显得更加清晰了。
小野猫这才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子左下角。
当看清那倒眼形状的瞬间，她突然“啊”地尖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瓷砖墙上，脸色惨白如纸：“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啊！
上周保洁来打扫的时候还没有……绝对没有！”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合着惊恐涌了出来：“这形状……跟我昨晚做的噩梦一模一样！
我梦见有只倒着的眼睛，就在天花板上，一首盯着我洗澡！
我拼命想醒过来，可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林默皱起眉。
如果说之前的投影仪和视频还能用“炒作”来解释，那这片突然出现的诡异水渍，还有小野猫这声嘶力竭的反应，就不是剧本能轻易圆过去的了。
他又从包里翻出洗洁精，挤了一点在水渍上，用指腹反复揉搓。
泡沫堆起又消散，水渍依旧顽固地趴在镜面上，连颜色都没变浅。
“风油精试试？”
小野猫突然喊道，声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急切。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从客厅拿来一瓶风油精，拧开盖子就往镜子上倒。
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林默用纸巾蘸着风油精猛擦，结果还是一样。
“不行……”林默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看着那片水渍，突然想起工具箱里有把备用的美工刀片。
他抽出刀片，将刀尖折成西十五度角，用极其轻微的力度在水渍边缘刮擦。
刀片划过镜面，发出“沙沙”的轻响，留下淡淡的白痕，但那水渍像是长在了玻璃里，纹丝不动，反而在灯光下泛出一层淡淡的油光，像是有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
小野猫看得首捂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它……它是不是活的？”
林默没回答。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水渍调整焦距。
手机屏幕里，倒眼的轮廓更加清晰，瞳孔深处似乎还藏着点什么，像是无数细小的漩涡在转动。
他按下快门，将照片发给了大学同学赵磊——这家伙现在在一家化工检测机构上班，专搞材料分析。
消息编辑得很简单：“帮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成分，加急。
照片是镜子上的水渍，擦不掉，刮不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林默的指尖有点发凉。
他再次看向那片水渍，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倒过来的瞳孔好像转动了一下，角度变得更刁钻了，像是正从镜子里透过他的肩膀，看向站在身后的小野猫。
“啊！”
小野猫又是一声尖叫，突然指着林默的后背，声音都劈了，“它……它在看我！
镜子里的眼睛在看我！”
林默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脸色惨白的小野猫，和浴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几只猫咪。
他再转回头看向镜子，那片水渍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安安静静地趴在左下角，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两人的幻觉。
但口袋里的黑檀木牌，却在这时又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比昨天在镜子前感觉到的更明显些，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突然意识到，这场看似拙劣的剧本杀，或许藏着他没看透的东西。
那台投影仪可能是真的，视频剪辑也可能是真的，但这片洗不掉的倒眼水渍，还有小野猫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恐怕不是演出来的。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赵磊的回复。
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林默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这玩意儿的光谱分析有点怪，像是……生物组织的残留物。
但具体是什么，得带样本回来才能测。
对了，你在哪弄的这东西？
看着有点邪门。”
生物组织残留物？
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倒眼水渍上。
在灯光下，它泛着的油光像是一层薄膜，包裹着某种未知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论坛上那条关于“表哥失踪”的评论——镜子里的人在学他动，手上突然多了颗痣……难道，镜子里真的有“东西”？
小野猫还在哭，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哥，我真的没骗你……这镜子肯定有问题……你救救我吧……多少钱都行……”林默没说话，只是将美工刀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对着水渍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对小野猫说：“这几天别碰这面镜子，也别再进浴室。
我先回去等检测结果，有消息立刻联系你。”
说完，他拿起工具箱，转身走出浴室。
经过客厅时，他特意看了一眼那台微型投影仪，又看了看角落里的三脚架。
这些东西确实能制造出“镜中眨眼”的假象，但它们解释不了这片诡异的水渍，更解释不了赵磊那句“生物组织残留物”。
走到门口时，林默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看向浴室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那片倒过来的眼睛，正静静地趴在镜面上，等待着下一个注视它的人。
口袋里的黑檀木牌，温热感还没散去，像是在无声地预警。
林默握紧了木牌，推门而出。
电梯缓缓下降，他看着轿厢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那倒影的眼神，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