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五十九分三十七秒。”
老头的声音消失后,脑海里取而代之的是机械般的报时声,冰冷、精准,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时的提示音。
苏砚盯着左手背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板上却没有晕开,反而像活物般蜷缩成小小的血珠,微微颤动。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扫过满地的镜片碎片。
那些碎片里的“她”还在动——病号服的那个正用指甲抠着镜面,校服的那个脖颈上的勒痕越来越深,还有几个陌生的身影在碎片边缘若隐若现,轮廓扭曲得不像人类。
“别回头看自己的影子。”
老头的警告像根冰针,扎在记忆里。
苏砚下意识地低头,却猛地顿住——她的影子不在地上。
灯光明明亮着,从头顶斜斜打下来,本该在脚边铺开一片深色轮廓,此刻却空空如也。
她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的小圆镜,镜中的老头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蠕动的黑暗,而她自己的倒影,脖颈处正搭着一只苍白的手。
“滴答——”胸腔里的钟表声突然漏跳了一拍。
苏砚猛地转身,落地镜的碎片们不知何时拼合成了大半,露出的镜面上,那个模糊面孔的“自己”正隔着玻璃,缓慢地重复她的动作。
不,不是重复。
是同步。
她抬左手,镜中人也抬左手;她后退半步,镜中人也后退半步。
但当她试图弯腰去捡一块碎片时,镜中人却停在了原地,黑洞洞的眼窝“盯”着她的手,像是在阻止。
“不能碰?”
苏砚低声自语,指尖悬在离碎片一厘米的地方。
碎片里穿着病号服的“她”突然抬起头,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苏砚凑近了些,才看清那唇形反复重复的两个字:“影子……”影子?
她的影子去哪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地板上拖动。
古董店的木门是老式插销锁,此刻却在那脚步声靠近时,发出“吱呀”的***,锁芯自己转动起来。
“谁?”
苏砚抓起手边的黄铜烛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三秒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缝里没有光线,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以及一股潮湿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息,和镜边的锈迹味道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门缝下的地面上,投进来一道细长的影子,像蛇一样缓缓游进来,朝着离门最近的一块镜片爬去。
那影子的形状……像极了她自己的轮廓。
“倒计时:五十八分十五秒。”
苏砚突然明白过来。
她的影子被拉到了门外,而门缝里渗进来的,是某种“替代品”。
当那道影子触碰到镜片的瞬间,碎片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所有“她”的倒影都开始扭曲、融化,像被泼了硫酸的蜡像。
而天花板上的小圆镜,此刻正往下滴落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带着倒刺的阴影。
“别让影子碰到镜子。”
苏砚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用烛台狠狠砸向那道游过来的影子。
烛台穿过了影子,什么也没碰到。
但那影子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门缝里。
门外传来一声模糊的呜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
苏砚喘着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她看向镜面,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消失了,镜面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
而那些裂痕里,渗出了和她手背上一样的暗红色液体,顺着镜面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了一条细小的溪流。
溪流的尽头,是墙角那只被老头买走的摆钟——它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钟摆停在十二点的位置,钟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锈。
“守镜人……”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摆钟里传来,不是老头的声音,也不是镜中人的,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帮我……把指针拨回去……它卡住了……”苏砚走到摆钟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钟摆。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摆钟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钟面“啪”地裂开,露出里面不是齿轮,而是一团缠绕的头发,发丝间嵌着无数细小的、玻璃珠似的眼睛。
“它把影子吃掉了……”女孩的声音带着绝望,“下一个……就是你……”苏砚猛地缩回手,却发现掌心粘了几根黑色的头发,扯掉时,皮肤被带出细小的血珠。
而那些头发掉在地上,立刻化作了黑色的影子,迅速朝她的脚边爬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了。
门缝里的黑更浓了,甚至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映出她自己的脸。
一张模糊的、没有眼窝的脸。
“倒计时:五十七分钟整。”
胸腔里的钟表声,己经快得像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