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拾遗斋”的玻璃橱窗,发出细碎的声响。
许沉靠在柜台后那把老藤椅上,手指灵巧地把玩一枚古铜钱,在指关节来回滚动。
窗外,七月的雨下得绵密而耐心,将老城区的石板路洗得发亮。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店门前的青石板上凿出一个个小水洼,许沉盯着门外模糊的雨幕。
这家位于老城区巷子深处的古董店,平日里客人寥寥,雨天更是门可罗雀。
“老板,你这姿势都保持半个小时了不嫌累吗?”
祁烈从里间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身高将近一米九,宽松的T恤下的肌肉线条分明,走路时带着习武之人带有的轻盈稳健,像是随时准备突发状况。
许沉接过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这叫守株待兔,祁烈。
雨天最适合讲鬼故事了,也最适合——”他话音未落,店前风铃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
铜质的声响在潮湿的空气中格外清越,许沉的手指微微一顿,铜钱稳稳停在拇指与食指之间。
祁烈注意到老板的眼神变了,那种慵懒的闲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专注。
门推开时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跨过门槛,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褪色红布包裹的物件。
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手指关节粗大,指节处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此刻正因为用力微微发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店内的木地板上。
"欢迎光临拾遗斋。
"许沉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哒”声,脸上的懒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神情。
祁烈注意到老板眼神的变化,自觉地退到一旁,看似在整理货架,实则保持着能够随时可以出手的距离和角度。
老妇人没有回应问候而是径首走到柜台前将红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的手指枯瘦如柴,却在微微发抖。
她身上的雨水滴落在擦得发亮的榆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片水渍,许沉的目光在那片水渍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到了老妇人带来的包裹上。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许沉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老妇人缓缓抬头,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泛黄,瞳孔却异常漆黑。
当她首视许沉时,祁烈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那双眼睛里藏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红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的物件——一面古老的铜镜。
镜面氧化严重,边缘处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纹路间填着暗绿色的铜锈。
镜背中央是一个浮雕的兽面,周围环绕着八个难以辨认的古文字。
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
老妇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他们说…您这里能处理一些…特别的东西。”
老妇人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般嘶哑。
许沉没有立即伸手去碰那面镜子,祁烈从侧面看到老板的指尖在柜台下轻轻敲击着一串复杂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许沉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黑丝绒托盘便问道:"能说说这面镜子的来历吗?
"老妇人的眼神变得恍惚:"是我丈夫从乡下收来的...他说是明朝的古物。
起初只是觉得好看,但自从它进了家门,怪事就不断发生..."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镜缘的纹路,“晚上镜子里会传出说话声,"老妇人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不是回声...是有人在里面交谈!
家里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移动位置...我亲眼看到梳子从桌上飘起来,滑进镜子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三天前,我丈夫...他..."许沉的手轻轻敷在老妇人的颤抖的手上,触感冰凉而潮湿:“慢慢说。
“许沉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祁烈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这雨天的小店突然变得阴森起来。
"他在半夜对着镜子说话,然后...然后就消失了!
"老妇人突然抓住许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找遍了整个房子,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警察说他可能离家出走了,但我知道...是这面镜子!
它吃了我丈夫!
"祁烈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被许沉一个微小的手势制止。
许沉轻轻挣脱老妇人的手,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
"您希望我怎么做?
"许沉问道,声音依然平静。
"拿走它!
处理掉它!
我不能再看见它了!
"老妇人几乎是在尖叫,然后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说您懂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许沉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钞票推给老妇人:"这是收购价。
如果您改变主意了,三天内可以来赎回。
"老妇人看都没看那叠钱,只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转身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在推门而出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铜镜,眼中满是恐惧与某种奇怪的眷恋。
"别忘了您的伞。
"祁烈拿起门边的一把黑伞追出去,但老妇人己经冲进雨幕中,瘦削的背影很快被雨水模糊。
回到店里,祁烈发现许沉正用一块特殊的布料擦拭那面铜镜,动作轻柔的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婴儿。
"老板,你真信那老太太的话?
"祁烈皱眉,"听起来像是精神失常的胡言乱语。
"许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铜镜举到灯光下仔细观察。
镜面虽然模糊,但在某个角度却能反射出异常清晰的影像。
祁烈惊讶地发现,镜中的许沉看起来比实际要苍老许多,眼角有细纹,鬓角泛白,像是十年后的模样。
"祁烈,你知道为什么这家店叫拾遗斋吗?
"许沉突然问道。
"因为专收破烂?
"祁烈半开玩笑地回答。
许沉轻笑一声:"因为世界上有些东西,不该被普通人捡到。
"他转动铜镜,让祁烈看到背面刻着的细小文字——那是一种他们都不认识的古老文字,但莫名感到一阵眩晕,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去把门锁上,今天提前打烊。
"许沉吩咐道,同时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黑皮箱,但祁烈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老板的"特殊工具"——三年来。
他见过许沉用那些工具处理过不少“不寻常”的古董。
祁烈锁好门回来时,许沉己经将铜镜放在一个用粉笔画出的七芒星图案中央,周围摆放着几根白色蜡烛和一些祁烈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混合了某种辛辣的味道。
"站远点。
"许沉点燃蜡烛,开始用一种奇特的韵律念诵着什么。
祁烈虽然跟了许沉三年见过不少怪事,但每次这种时候还是会感到背脊发凉。
蜡烛的火焰起初平稳燃烧,但随着许沉的念诵,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尽管店内没有一丝风。
铜镜表面开始泛起一层诡异的雾气,模糊的镜面竟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老板..."祁烈刚想说什么,突然瞪大眼睛——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所在的店铺,而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隐约能看到类似建筑的轮廓,但全都笼罩在一种不自然的雾气中。
更可怕的是那个空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许沉停止念诵,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果然如此。
""这是什么鬼东西?
"祁烈忍不住凑近了些。
"别靠太近!
"许沉警告道,但己经晚了。
祁烈的好奇心总是胜过谨慎,他伸手想去触碰那镜面——他的手指竟然穿过了镜面!
"卧槽!
"祁烈惊呼着想抽回手,却发现镜中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抓住了他。
许沉迅速抓住祁烈的另一只手腕,但那股力量大得惊人,两人一起被拉向铜镜。
在即将被吸入镜中的瞬间,祁烈看到镜子里那个灰蒙蒙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远处,似乎在向他们招手...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坠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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