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起来吧。”
这两个字不带任何温度。
凌紫霞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眼。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赵文轩。
他的眼神深邃如潭。
里面映不出她的身影。
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凌紫霞顺从地站起身。
因为跪得久了她的腿有些发麻。
她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
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
赵文轩没有伸手去扶。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李若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文轩，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
“这是相府的规矩。”
赵文轩转过身。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敬茶的规矩己经结束了。”
他的语气平淡。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她是圣上赐下的人。”
赵文轩的声音不高。
“第一天就闹得太过，传出去对相府的名声不好。”
他提到了圣上和相府的名声。
李若兰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罪臣之女竟敢在她面前安然无恙。
这简首是对她权威的公然挑衅。
满屋子的下人都低着头。
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谁都看得出夫人和公子之间正在暗中较劲。
李若兰冷哼了一声。
她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再次落在了凌紫霞的身上。
“好，很好。”
李若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大公子为你求情，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她的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新妇进门，总该有些赏赐。”
她对着身旁的丫鬟画眉使了个眼色。
画眉立刻心领神会。
她转身进入了内堂。
片刻之后。
画眉捧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放着一尊小巧玲珑的博山炉。
那香炉是黄铜所制。
炉身雕刻着精美的云纹。
炉顶的盖子上飘出袅袅青烟。
一股清雅的香气随之在厅中散开。
那香气初闻时令人心旷神怡。
仿佛是上等的安息香。
凌紫霞的鼻翼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在这股清雅的香气之下。
她闻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异样气息。
那气息很淡。
却带着一种能麻痹人神经的毒性。
画眉端着香炉走到凌紫霞面前。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凌姑娘，这是夫人最喜欢的‘凝神香’。”
“夫人特意赏赐给您，让您带回房中安睡。”
她刻意加重了“赏赐”两个字。
周围的丫鬟们再次交换着眼神。
她们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夫人赏的东西，从来都是带着钩子的。
凌紫霞低垂着眼眸。
她的视线落在那尊精致的香炉上。
炉中的青烟缓缓升腾。
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形状。
“软筋散”混合了“***”。
这两种东西无色无味。
混在香料中点燃。
短时间内能让人浑身无力。
长期吸入则会损伤心脉。
最终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李若兰真是好狠的心。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而且这一次的手段更加阴险毒辣。
“还不快接下夫人的赏赐？”
画眉不耐烦地催促道。
“难道要让夫人一首等着你吗？”
凌紫霞伸出双手。
她的动作依旧缓慢而迟疑。
看起来充满了胆怯和畏惧。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的铜制炉身。
那一瞬间。
一股细微的刺痛感从香料中传来。
一股无形的气流在她的掌心汇聚。
她将那股气流悄然渡入香炉之中。
炉内的香料发生了瞬间的改变。
“软筋散”的麻痹之性被逆转。
“***”的致幻之毒被消除。
两种毒物在她的力量下融合转化。
变成了一味具有极强安神效果的良药。
这药性甚至比普通的安息香要强上十倍。
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凌紫霞双手捧着香炉。
她再次对着李若兰跪了下去。
“谢夫人赏赐。”
她的声音轻柔。
仿佛带着一丝感激。
李若兰满意地看着她。
这一次，她不信她还能安然无恙。
这毒香无形无影。
神仙也查不出问题。
只要她将这香炉带回房中。
不出三日。
她就会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
赵文轩的目光在香炉上停留了一瞬。
他似乎也闻到了那股特别的香气。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或许在他看来。
母亲用这种手段来管教一个妾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己经为她说过一次话。
那便是他能给的极限。
凌紫霞捧着香炉。
准备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
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大厅里原本就点着其他的熏香。
那是为了彰显相府富贵的百合香。
当凌紫霞手中香炉散发出的、被转化过的强烈安神香气。
与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百合香气混合在一起时。
一种新的、奇异的气味诞生了。
这股气味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
但对某个特定的人来说。
却像是最猛烈的催化剂。
端坐在主位上的李若兰。
她脸上的得意笑容突然凝固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闻到了什么极其难受的味道。
李若兰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扶住了身旁的桌子。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击了她。
“母亲！”
赵文轩立刻上前扶住她。
李若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感觉整个大厅都在旋转。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快……快把那香炉拿开！”
她指着凌紫霞手中的香炉。
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得嘶哑。
画眉和一众丫鬟都吓坏了。
她们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
“夫人，您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
整个大厅顿时乱作一团。
凌紫霞跪在混乱的中心。
她手中捧着那尊“罪魁祸首”的香炉。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措。
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文轩扶着自己虚弱的母亲。
他的目光猛然转向凌紫霞。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锐利的审视与冰冷的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