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在蒙马特的阳光下站了很久。
首到帆布包里的素描本硌到掌心，她才回过神，低头看着纸条上优雅的法语字迹——“6 Rue de la Paix, Paris”，和平街6号，那是巴黎奢侈品店最密集的街区之一，斯尔首饰集团的总部竟在这么核心的位置。
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素描本里，指尖划过纸页上自己昨天随手画的咖啡馆速写，突然想起维蒂蓝灰色的眼睛。
那种深邃里藏着的平静，像蒙马特清晨未散的雾，让她忍不住想拿起铅笔，把那双眼眸定格在画纸上。
“时愿！
你怎么还在这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中文呼喊，是同校的留学生林晓。
她抱着几卷画纸跑过来，看到姜时愿手里的咖啡杯，笑着打趣，“哟，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还舍得买这家的拿铁，你不是说要攒钱买新颜料吗？”
姜时愿慌忙把咖啡杯藏到身后，脸颊发烫：“不是买的……是昨天不小心泼了别人一身咖啡，今天来赔罪的。”
她没敢提维蒂的身份，也没说助理的事，怕林晓觉得太离奇。
“啊？
没让你赔巨款吧？”
林晓紧张地拉过她的手，“巴黎这边的有钱人可讲究了，上次我同学蹭了人家一下风衣，都被要求赔五百欧。”
“没有，他没要赔偿，还……还说让我去他公司做助理。”
姜时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林晓眼睛瞪得溜圆：“做助理？
哪家公司啊？
不会是骗子吧？
巴黎这边专坑留学生的***可多了。”
“他说他是斯尔首饰集团的，叫维蒂·斯尔。”
姜时愿小声说。
“维蒂·斯尔？！”
林晓的声音瞬间拔高，引来旁边画家的侧目，她连忙压低声音，抓着姜时愿的胳膊激动地晃，“你知道他是谁吗？
斯尔集团的继承人啊！
他们家的珠宝可是王室都爱用的，上次我在卢浮宫旁边的展柜看到一条钻石项链，标价两百万欧！”
姜时愿愣住了。
她只知道斯尔是个首饰品牌，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那个昨天被她泼了咖啡的男人，竟然是顶级奢侈品集团的总裁？
“你确定他没骗你？”
林晓还是不敢相信，“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会让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留学生做助理？”
姜时愿也不知道。
她想起维蒂说的“你的咖啡味道不一样”，又想起他看自己时那双平静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给了我地址，还说薪水是现在的三倍。”
“三倍薪水！”
林晓拍了下手，“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啊！
就算是真的做助理，整理文件煮咖啡也不累，还能近距离接触奢侈品圈，对你以后学设计也有帮助啊！”
林晓的话点醒了姜时愿。
她学的是美术设计，虽然主攻插画，但首饰设计也是相关领域。
如果能在斯尔集团工作，就算只是做简单的助理，也能接触到最顶尖的设计理念，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那……我明天去试试？”
姜时愿咬了咬唇，心里的犹豫渐渐被期待取代。
“必须去啊！”
林晓帮她把帆布包理了理，“明天穿得正式点，别再穿你这件洗得发白的针织衫了，我那件米色的衬衫借你穿。”
第二天早上，姜时愿穿着林晓的衬衫，搭配自己唯一一条黑色牛仔裤，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和平街6号。
斯尔集团的总部是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米白色的外墙搭配金色的雕花，门口站着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气派又庄重。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前台，用不太流利的法语说：“Bonjour, je ***ppelle Jiang Shiyuan. Jai rendez-vous avec Monsieur Sil.”（您好，我叫姜时愿，和斯尔先生有约。
）前台小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但还是礼貌地拨通了内线电话。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
“Vous êtes Mademoiselle Jiang？”
（您是姜小姐吗？
）男人微笑着伸出手，“Je suis Laurent, le secrétaire de Monsieur Sil. Veuillez me suivre.”（我是洛朗，斯尔先生的秘书，请跟我来。
）姜时愿跟着洛朗走进电梯，心里有些紧张。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的身影，衬衫的领口有些大，她下意识地扯了扯，生怕显得不整洁。
“Monsieur Sil a mentionné que vous êtes étudiante à l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beaux-arts？”
（斯尔先生提到您是法国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学生？
）洛朗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Oui, je suis en première année, spécialisée en illustration.”（是的，我读大一，主攻插画。
）姜时愿连忙回答。
“Cest une excellente école.”（那是一所很棒的学校。
）洛朗笑了笑，“Monsieur Sil aime bien les artistes talentueux.”（斯尔先生很喜欢有才华的艺术家。
）姜时愿心里一动，难道维蒂是因为知道她学美术，才让她来做助理的？
电梯在顶层停下，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顶层的办公区很宽敞，落地窗外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全景，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浅色的地毯上，温暖又明亮。
洛朗把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Monsieur Sil, Mademoiselle Jiang est arrivée.”（斯尔先生，姜小姐到了。
）“Entrez.”（进来。
）维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洛朗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时愿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维蒂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设计稿。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只***款的腕表。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姜时愿身上，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丝温度。
“Bonjour, Monsieur Sil.”（您好，斯尔先生。
）姜时愿连忙问好，双手紧张地攥着帆布包的带子。
“Bonjour.”（您好。
）维蒂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Asseyez-vous.”（坐吧。
）姜时愿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忍不住打量起办公室。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看起来像是名家作品；办公桌的一角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宝石原石；旁边的展示柜里，摆放着几条精致的首饰，光芒璀璨，让人移不开眼。
“Vous avez apporté votre carnet de croquis？”
（你带素描本了吗？
）维蒂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打量。
姜时愿愣了一下，连忙从帆布包里拿出素描本，递了过去：“Oui, ***is ce sont juste des dessins informels.”（带了，但只是一些随手画的草图。
）维蒂接过素描本，翻开第一页。
那是蒙马特街头的速写，画的是一个抱着吉他的流浪歌手，线条流畅，光影处理得很细腻。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到了咖啡馆的场景，看到了塞纳河的日落，最后停在了一页空白的纸页上——那是姜时愿昨天准备画他眼睛却没敢下笔的地方。
“Vous dessinez bien.”（你画得很好。
）维蒂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认可，“Jai vu votre travail à lécole, votre style est très particulier.”（我看过你在学校的作品，你的风格很特别。
）姜时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Vous... Vous avez vu mes œuvres？”
（您……您看过我的作品？
）她从来没跟维蒂提过自己在学校的作品，他怎么会知道？
维蒂合起素描本，放在办公桌上，语气平淡地说：“Jai des contacts avec lécole. Ils mont montré les œuvres des étudiants talentueux.”（我和学校有合作。
他们给我看了有才华的学生的作品。
）原来如此。
姜时愿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被维蒂看到，而且还得到了他的认可。
“Maintenant, parlons de votre travail.”（现在，我们谈谈你的工作。
）维蒂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Vous viendrez ici de 18h à 21h du lundi au vendredi, et de 10h à 14h le samedi. Votre tâche principale est de整理 les documents de design, de préparer le café pour moi, et daider Laurent à faire一些简单的事情. Le salaire est 30 euros par heure, payé mensuellement. Est-ce que cela vous convient？”
（你周一到周五下午6点到9点来这里，周六上午10点到下午2点。
你的主要任务是整理设计文件，为我准备咖啡，以及帮洛朗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时薪30欧元，按月支付。
你觉得可以吗？
）姜时愿连忙点头：“Oui, ça me convient！
Merci beaucoup, Monsieur Sil！”
（可以，我觉得可以！
非常感谢您，斯尔先生！
）“Bon.”（好。
）维蒂站起身，“Laurent vous montrera votre bureau. Aujourdhui, vous pouvez commencer à travailler.”（洛朗会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今天，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姜时愿跟着洛朗走出办公室，心里满是激动。
她的办公室就在维蒂办公室的隔壁，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很多关于首饰设计的书籍。
“Voici vos clés et le code du bâtiment.”（这是你的钥匙和大楼的门禁码。
）洛朗把一串钥匙和一张卡片递给她，“Si vous avez des questions, vous pouvez me de***nder à tout moment. Monsieur Sil est strict, ***is il nest pas méchant.”（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斯尔先生很严格，但他并不坏。
）姜时愿接过钥匙和卡片，点了点头：“Merci, Laurent.”（谢谢你，洛朗。
）洛朗离开后，姜时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她拿出素描本，翻到那页空白的纸页，拿起铅笔，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画了起来。
她画的不是维蒂的眼睛，而是办公室窗外的阳光——那种温暖的、带着希望的光芒，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第一天的工作很简单。
洛朗给了她一些设计文件，让她按照日期整理好；下午7点的时候，她去茶水间给维蒂煮了一杯无糖拿铁，端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看一份珠宝设计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Votre café, Monsieur Sil.”（您的咖啡，斯尔先生。
）姜时愿把咖啡放在他手边。
维蒂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Merci”（谢谢），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设计稿。
姜时愿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落在设计稿上——那是一条项链的设计图，主体是一颗椭圆形的蓝宝石，周围镶嵌着细小的钻石，链条是精致的藤蔓造型，看起来优雅又浪漫。
“Cest très beau.”（很漂亮。
）她忍不住小声说。
维蒂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Vous aimez ce design？”
（你喜欢这个设计？
）“Oui.”（是的。
）姜时愿点了点头，“La saphir bleu est comme la mer, et les vignes symbolisent la vie. Cest très ro***tique.”（蓝宝石像大海一样，藤蔓象征着生命，很浪漫。
）维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能看出设计里的寓意。
他看着姜时愿，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Vous avez une bonne perception.”（你很有洞察力。
）这是姜时愿第一次看到维蒂笑。
他的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一样，让他原本疏离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浅棕色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金光，蓝灰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映进了星光。
姜时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慌忙低下头，说了声“Je vais continuer à travailler”（我去继续工作了），便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靠在椅子上，手捂着发烫的脸颊，脑海里全是维蒂刚才的笑容。
她拿出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拿起铅笔，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轻轻勾勒起那个笑容的轮廓。
接下来的几天，姜时愿渐渐适应了助理的工作。
每天整理文件、煮咖啡，偶尔帮洛朗打印一些资料，虽然忙碌，却很充实。
她发现维蒂虽然看起来严格，但其实很细心——他会在她整理文件时，提醒她注意保护设计稿的边角；会在她不小心打翻咖啡时，递给她一张纸巾，而不是责备；会在她因为赶作业而迟到几分钟时，只说一句“下次注意”，而不是扣她的薪水。
周五晚上，姜时愿整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准备离开。
路过维蒂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Entrez.”（进来。
）姜时愿推开门，看到维蒂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一杯己经冷掉的咖啡，手里拿着一张设计稿，眉头紧锁。
“Monsieur Sil, vous navez pas encore dîné？”
（斯尔先生，您还没吃晚饭吗？
）她忍不住问。
维蒂抬起头，看到是她，眉头舒展了一些：“Non, jai trop de travail.”（没有，工作太多了。
）姜时愿看了看桌上的设计稿，是一条手链的设计图，似乎还没完成。
她想了想，说：“Monsieur Sil, jai apporté des raviolis chinois aujourdhui. Si vous ne mindez pas, vous pouvez en ***nger一些.”（斯尔先生，我今天带了中国的饺子。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吃一些。
）维蒂愣了一下，看着姜时愿手里的保温盒，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Merci.”（谢谢。
）姜时愿把保温盒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腾腾的猪肉白菜馅饺子，还带着淡淡的葱花香气。
她拿出一次性筷子，递给维蒂：“Cest chaud, soyez prudent.”（还热着，小心烫。
）维蒂接过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饺子的皮薄馅足，味道鲜美，带着一种他从未尝过的家常味道。
他从小吃惯了法式大餐，精致却冰冷，这种带着烟火气的食物，让他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Cest délicieux.”（很好吃。
）他忍不住说。
姜时愿笑了起来，眼底的卧蚕清晰可见：“Si vous aimez, je peux apporter一些 de***in.”（如果您喜欢，我明天可以再带一些。
）维蒂看着她的笑容，心里那片荒芜的角落，似乎又被点亮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Daccord.”（好。
）那天晚上，姜时愿离开的时候，维蒂送她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突然说：“Jiang Shiyuan.”（姜时愿。
）姜时愿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De***in, après le travail, vous voulez aller au musée dOrsay avec moi？”
（明天，工作结束后，你想和我一起去奥赛博物馆吗？
）维蒂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姜时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用力点头：“Oui！
Jaimerais bien！”
（好！
我很愿意！
）电梯门缓缓关上，姜时愿靠在电梯壁上，心跳得飞快。
她拿出手机，点开《Love Story》，耳机里传来Taylor的歌声——“Marry me, Juliet, youll never have to be alone...”（嫁给我吧，朱丽叶，你永远不会孤单……）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维蒂的聊天记录（虽然只有几句工作相关的法语），嘴角忍不住上扬。
或许，林晓说得对，这场意外的相遇，真的是命运的安排。
而她和维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