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雨滴像眼泪一样滑落。
瓷撑着伞半跪在湿冷的石板上，指尖轻轻描摹着那个刻在黑色大理石上的名字——"罗"。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与脸上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是泪。
"我又来了。
"瓷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他放下怀中那束沾着水珠的白玫瑰，动作轻柔得像在摆放什么易碎品。
"今天周三，是你最喜欢的阴雨天。
"我特地挑你最喜欢的一天 ，来见你最后一次。
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仔细擦拭着墓碑上的水渍，但无济于事。
这是罗生前最喜欢的手帕，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蔷薇花味道。
"公寓楼下那家面包店关门了。
"瓷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快，"就是你说肉桂卷做得最好的那家。
老板回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了。
我...我上周试着按你教我的方法烤了一次，结果全焦了。
"他的笑声突然哽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
雨越下越大，瓷却浑然不觉。
他的手指颤抖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倒出两杯热茶。
"给你带了茉莉花茶，你最喜欢的。
"他将一杯放在墓前，自己捧着另一杯，热气氤氲中仿佛看见罗对他犯贱大笑的样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雨夜，他们刚看完电影出来，罗把外套撑在两人头顶挡雨。
他们在雨中奔跑，笑声被雨声打碎又重组。
罗的手温暖干燥，紧紧握着他的，像是永远不会放开。
"医院里的那位，之前照顾我的小护士上周结婚了。
"瓷抿了一口茶，继续说着这些罗再也无法参与的生活琐事，"她给了我喜糖，是你喜欢的巧克力口味...我一首放在床头柜上没舍得吃。
"瓷的视线模糊了，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药片在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昨晚又梦见你了。
梦见我们在威海那次，我们在海边，你还栽进去了。
"雨声中，瓷终于崩溃了。
他伏在冰冷的墓碑上，肩膀剧烈颤抖。
"一年了...罗，没有你我撑不下去了..."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是你最后的样子，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明明该走的人是我……"记忆中的画面清晰得可怕。
那天晴空万里，他们正在过马路，结果一个轿车突然朝瓷撞来。
罗整好转头看见，没有犹豫，就把瓷推了出去。
瓷还记得那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脸上溅到的鲜血。
瓷去抱罗的身体，抬手摸到了满手温热的血...事后那司机只是因疲劳驾驶，判了西年……"你为什么要救我啊……”瓷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进了监狱，却只判了4年啊，可是罗你回不来了啊，你为什么要帮我挡？
"瓷颤抖着拧开药瓶，倒出十几粒白色药片在手心。
"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他仰头将药片和着茶水吞下，"但每个早晨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都像是死过一次..."药效开始发作，瓷感到一阵眩晕。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罗的墓碑旁，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靠在罗肩头一样。
"记得你总说我睡相不好..."瓷的声音越来越轻，"今晚...让我靠着你睡吧...”雨渐渐小了。
瓷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罗向他走来，像往常一样对他伸出手。
瓷微笑着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终于能握住那只手了。
那束白玫瑰上的水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如同离人最后的眼泪。
